“他们快乐地做自己想干的活计,土地为他们出产丰足的食物。山上橡树的枝头长出橡实,蜜蜂盘旋采蜜于橡树之中;绵羊身上长出厚厚的绒毛;妇女生养很多外貌酷似父母的婴儿。”
第一次读到这些拙朴、温暖的诗句,是在云南作家于坚的《人间笔记》里。
于坚之所以复制这段文字,是因为在彩云之南某个村庄,他看见了雷同的情景:我坚决地告诉你们,我所见者犹如希腊。我还是产生了恍惚。就像幸福突然降临的一瞬,很多人习惯于拧疼自己的身体那样,我站起身,洗把脸,确认这不是幻觉,也不是陶渊明虚拟的世外桃源。它真实地发生在公元前8世纪初叶的古希腊,被保存在一部名为《工作与时日》的长诗里,作者赫西俄德。
阅读《工作与时日》,我看到了人间天堂的模样。在古希腊,人类生活和自然节律同步运行,季节的转换和天气的冷暖,他们从容不迫、坚定自如地应对。
在赫西俄德们的世界里,新的时令的到来,是一件极为盛大的事情,天地之间总有响亮的回应,譬如“牧夫座第一次于黄昏时分光彩夺目地从神圣的大洋河上升起,潘狄翁的尖声悲悼的女儿——燕子继之飞进了人类的视野,春季便降临人间”,的确,大河浩荡,这大地敏感的神经,当黄昏企图遮蔽它的存在时,它却最先从遥远的星座那里获取了光彩,神的女儿一声初始的鸣叫,春天就撞开了所有的门窗。
这是一个新的君王登基的时刻,大河深处,星汉灿烂,燕子翩跹,一切热烈的表达都是前奏,春天才是天地之间的大神。这样的场景显现着自然的伟力,天地的律动,也给人们带来在大地上生存的信心,并由此获得如有神助的智慧和武勇。这时,赫西俄德在善意地提醒:春天到来之前修剪葡萄藤,而当蜗牛从地下爬上植物时,要磨砺镰刀了。
《工作与时日》呈现给我们的是“山羊最肥,葡萄酒最甜;妇女最放荡,男人最虚弱”,是永生神灵对劳动者的持续眷爱,是劳动者的步履应和自然界的节奏。它颂扬的不是农村城市化,而是人在土地上获得的体面的幸福生活。它和战争、污染、发展、速度无关,它对节气、农事、果实和有益于人性的土地一往情深。
《工作与时日》是一部教谕诗,它主张人们在劳动中培育勤劳、公正的美德,在土地上保持人类最朴素的情感。
叶芝说,世界变了,一种可怕的美已经诞生。世界始终在变,如果科技、工业的进步和人类的幸福成正比,那么,这是否意味着,我们的祖先一直生活在漫长的痛苦的黑夜里,而当工业商业无限发达,农业式微,耕地被升空为摩天高楼,人类的幸福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这显然是荒诞不经的。
《工作与时日》给我们的启示是,人类应该从高速运转的现代化生活中减缓下来,顺应自然四季的节奏,确认人类和大地的关系、大地和文明的关系,去接近幸福快乐的人生理想。
在《工作与时日》里,作者把生活的进步归结于一种停顿,那就是休耕地的存在,“休耕地是生活的保障,孩子们的安慰”,作者把面向未来泽被后代的目光投向荒废几年的土地,他认为土质变得愈益贫瘠,休耕地的存在将会使美好的生活得以延续。
作者呼唤好邻居,“如果你的邻居好,连一头牛也不会死亡”,他是在张扬朴素的美好的人性。他劝诫人们,不要面对太阳笔直地站着小解,也不要在河流入海处小便,他就是这样把自然世界置于至高无上的神灵的位置,让人们懂得敬畏,学会节制。
赫西俄德,一个用文字为农业画像的作家,从《工作与时日》里,我们能看见一个与土地休戚与共的真诚心灵,很多人都在歌颂乡土麦地高粱,但在赫西俄德这里,我们看到了父亲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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