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贵得适意

□王兵辉

我工作的地点在乡下，每天下班，吃过食堂，太阳还高，时间就奢侈得很。每每这时，工作告一段落，身体放松下来，丢掉了一切的枷锁，行为是服从于内心的。想做点什么，或者什么都不做，完全由我自己做主。

乡间，草木青翠，阡陌如织，可任意徜徉。按时尚的说法，去做点最接地气的，沾一点泥土的事情。脚步过处，走过的线路，可以缀成“人”字、“之“字，也可以走成复杂“田”字；可以走进一片桃林去，折一枝桃花，口占一句桃花诗，附庸些许风雅，自得其乐，而不怕被人讪笑；可以折身走进一片麦田，看油绿的麦子，在微风里起身，拔节，感受那种生命蓬勃的气息。

我可以停留在一棵树下，俯卧小憩，仰首观望。枝头的的鸟雀，它们住着蓝天下的高层，在枝条搭就的阳台上，麻雀耸耸肩膀，梳理自己的羽毛。长尾雀醉醺醺地，低头翘尾癫狂着。它们在喳喳地歌唱光阴，歌唱幸福，也歌唱美好。它们在天地间很适意的样子，令我生羡。我看着它们，内心也渐得一份适意。

遇到一个老农在试锄，阳光给他灰朴的衣衫镶道金边儿，就像一尊时光里雕塑，这帧画面，很容易唤起我的乡土记忆。我愿意上前相扰一下，接过老农的锄头，尝试掘一掘新土，那种生命的原香，扑面而来，如羽毛轻拂，通体舒泰。关于泥土的事情，其实是最本真的事情，能让我为之振奋，让我消解疲惫。

乡下，一塘春水是不缺的。烟堤柳岸坐下来，看蜉蝣之羽，衣裳楚楚；看蝌蚪如音符，弹奏春天；看水波粼粼，浮浮漾漾。看绿藻团团，载沉载浮。可以掬水洗手，可以踝足戏水，试试季节的温度。水中倒影，有蓝天云朵，拂柳轻烟，有人影一粒，清清爽爽，意趣相生。我临时兴起，退而拿一根钓竿来，支在柳下，邀锦鲤上钩。优哉游哉，适意啊！

适意，是人生的高级境界，需要时间的支撑。张岱在崇祯五年十二月，大雪三日，于公于私都闲下来，就独往湖心亭看雪，与舟中人同饮三大白而别，其率性适意可见一斑；西晋张季鹰，在洛阳见到秋风吹起，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 ”言罢，便驾起车子回家乡去了。能为一样美食而弃官，这是放纵不拘、追求适意的大手笔，比之我们普通人，高了好几个段位。

适意，就是遵从于自己的内心。在现实中，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我们往往难以活成自己内心的模样。社会就像个导演，发出的每一道指令，我们都在刻意服从着，以至于很多时候，我们像木偶，失掉自我，这大概也是当下人们感到疲累的原因之一。

我们不妨在时间的罅隙里，留出一点给自己，从世俗剥离出来，做一些适意的事情，提升自己的人生意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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