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父亲从武汉回来,看到他头上新添的银发与已显消瘦的身躯,我不禁一颤。但还是笑着说:“嗯,爸爸精神很好!”精神矍铄的父亲挺直了腰板,眼睛发着清炯的光,微笑着说:“当然,你老爸依然年轻。”我也神采飞扬起来,我知道,父亲就喜欢我这样子。
父亲在我印象中一直都是高大挺拔的美男子,一双大大的眼睛总是蕴藏着日月乾坤的明朗。可是,听母亲说在我出生时,父亲为了照顾我,熬成了个老头。据说,当年母亲难产,生下我在医院已累得筋疲力尽,而我一生下来就有颅内出血的明显症状,镇里医院治不了我的病,我们村有位高明的医生告诉父亲这种病在城里也只有一位名医可治,然而存活率仅百分之五,且幸存下来的没有痊愈的先例。亲人们劝父亲放弃治疗,可父亲仍然连夜顶着大风雨独自带着我进城。因为怕母亲大出血,没让她进城,父亲一人在城里没日没夜地照顾我,还要抽空向城里的熟人讨来米汤喂养我,一个多星期后,等到母亲赶来,看到父亲已经胡子拉碴,像个老头了。原来,父亲是这样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父亲从死神手中夺回了一个生命,如获珍宝,对我精心养育。犹记得儿时父亲在灯下辅导我学业的情景,犹记得睡前隔着门板父亲让我背《诗经》的情景,犹记得夏日的夜晚坐在庭院竹床上父亲讲历史故事的情景,犹记得父亲那次鼓励我与调皮的弟弟搏斗的情景,犹记得父亲鼓励我骑牛的情景,也不知父亲教我下各种棋类,是否为了让我参透一些韬略。在我心中,父亲是一个知识渊博的智者。这就是我那可亲可敬的父亲:一泓深邃清幽、蕴藏丰富的碧潭,一片郁郁葱葱、万木峥嵘的森林。是他给了我观赏美好世界的双眼,是他给了我丰富的生命。
父亲总把生活过得很有诗意。在我脑海中,存留着许许多多父亲与母亲共同劳作的温馨画面。记得每次放学回家,总能远远听到父母在厨房里谈笑风生,我最喜欢凑过去听他们谈论的内容,有同事的趣事,有时事新闻,有历史故事,我就是在饭香中听着这些逸闻趣事长大的。有一次下晚自习,我带着一个同学到家里,走到客厅的窗户边,我们看到父亲正在给母亲按摩,母亲时常头疼,这是我常见的再平常不过的画面,哪知那位同学以为他们的动作太亲昵,甚是惶恐,让我提示来人了再进门,让我哭笑不得。事后,我告诉父亲同学的反应,他爽朗一笑,说:“你多带她来我们家玩,以后她就习惯了。”在我心中,父亲是一个温润的谦谦君子。这就是我可亲可爱的父亲:一条汩汨流动、永不停歇的河流,一座四季常青、生机盎然的大山。是他给了我温馨的家,是他给了我美好的生活。
在我读初中时,父亲是我们班上的任课老师,班上无论是成绩好的学生,还是调皮的学生,都喜欢上他的课,因为他那夸张的动作、搞怪的神情、风趣的语言,能吸引班上的每一位同学。每每看到父亲那潇洒的样子,我总觉得他是从唐宋穿越过来的诗人,我常常怔怔地想,他到底是那个“红颜弃轩冕”的孟浩然呢?还是那个“豆蔻词工”的俊赏杜郎?到底是那个“绣口一吐半个盛唐”的李白呢?还是那个“万里归来年愈少”的苏轼?正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我获得了好多同学的深厚情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那么响亮的名字常常被同学忽略,直到多年后的同学聚会,他们给我的名字都是“饶老师的女儿”。在我心中,父亲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翩翩才子。这就是我可亲可近的父亲:一汪波澜壮阔、浩瀚无际的大海,一片生机盎然、水草鲜美的原野。是他给了我求知的欲望,给了我追寻的方向。
父亲把在田畴荷锄的疲惫身影丢在了山坳,把在日下穿梭的忙碌步伐丢在了大路,把从书中抬头的疲乏的眼神丢给了深夜,我看到的父亲总是那么神采奕奕,风度翩翩。
夕阳西下,落日如金,焕发出灼人的美丽与俊秀,绚烂而沉静,温馨而从容。父亲在这柔和的光芒中,向我微笑着,那双清亮的大眼睛放出温暖的光,在那深深的眼眸中,我看到了一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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