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的雨水真是宝贵” 读《一蔸雨水一蔸禾》

“春天来时，阳光明媚。是以光点替瑞雪迎春。阳春有恩于万物，恩可遍施，是因为有脚……”

早春时，开始翻《一蔸雨水一蔸禾》，读到清明、读到谷雨、读到立夏……每一篇写的都是寻常，于是翻得随意而缓慢，欣欣然且颇为自得。有时，会忍不住在文字旁边添上一句，“蔡奶奶真是太可爱了”；有时，会禁不住感叹，“这话说到心里了”，点头如捣蒜。她通透而天真，多么难得的生活姿态啊。

作者是湖南的儿童绘本画家蔡皋，热爱艺术创作，被称为“宝藏奶奶”。她的作品《荒原狐精》获得第十四届布拉迪斯拉发国际儿童书展BIB（金苹果）奖；作品《桃花源记》于2003年节选为日本小学教材。著名画家黄永玉看过她的画作后惊叹，“湖南有福了！”

“一蔸雨水一蔸禾”，这是句种田人都晓得的俗话。同花木打交道时，蔡奶奶总会想起这句话。看到书名时，就格外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雨水？什么样的稻禾呢？

这句俗语，蔡奶奶是听她外婆同别人扯闲时说过的“话脚子”，那时她不过六七岁，不懂什么意思，但也全盘照收记在心里。毕业后，她被下放到乡村教学，一待就是6年。乡下时光，满目绿意，都是一草一木、一山一水。干起了农活，插田拌禾，也就慢慢明白了，一蔸雨水是怎么回事，一蔸禾苗是怎么回事了。其实，寓意很简单，就是每个人头顶都有一片天，都会有雨水的滋润。

“我是哪兜禾，我又接了什么雨水，我在哪里接的雨水，我在哪个时候接了比雨水还更好的家伙呢？”蔡皋保持追问，一路问一路珍惜，一直到现在。“我接的雨水真是宝贵，我非常非常爱，它滋养了我。我要感激大地，感激养育我的这些雨水，和滋润过我的人、事。”

因为很是喜欢，“一蔸雨水一蔸禾”，就成了书名。

在书中，她用文字和素描记录花、鸟、鱼、虫，记录泥土与时光：爬墙虎花籽炸裂成鼓点，石榴裂出了红宝石，雨敲玻璃打出满版文字，把白菜种成花，清晨起来接太阳……阅读时总有扑面而来的愉悦，有庸常的小日子散发出的太阳香气。

诚如她在冬日写下，“我记着平实的、有趣的和来神的日常。从中培养自己的眼光。瓜棚豆架，草木虫鱼，锅盘碗盏……阳光从那些地方照过来，爬上我的案头，斑斑点点，充满喜感。”

读《一蔸雨水一蔸禾》的时候，会想到清少纳言，她最有名的作品就是《枕草子》。清少纳言观察着周边的日常生活，观察的一切东西都进入心里，然后对这些东西进行审美。她最喜欢说的话就是，“非常有趣”，这个瓶子摆在这里，非常有趣；这个人穿了一双什么鞋子，非常有趣；这个孩子跑过来，在纸上写东西，非常有趣。她就是用“这种非常有趣”的态度，来对待每天眼见的生活。

蔡皋也正是这样，用审美打量着日常所见的东西。大千世界，谁都在观看，同时也在被观看。她有颗平常的心，内心无事，故无拘泥，无怯懦，无犹豫。于是，她会“种棵白菜当花看”。

她每个字都是带着画面感，都是带着色彩的。于是，只想把书合上，然后闭上眼睛，自己去用书中的文字，去组成作者希望你看见的，或者是你内心儿时经历过的画面。这便十分的美好了。

不过，蔡奶奶也会讲一些“小道理”。比如，思考人生的“福乐”，她会说，“人生的经历如同织物，人的生活的篇章是人自己双手织出来的。人的福分就在人的劳动中凭人自取”；比如，探索“心灵的快乐”，她会说，“远离自己内心的东西没有用，能够催生意识的是人的真心。孤独，孤独里的骄傲，是自由的变相，是美的不可言说”……像极了外婆的“念叨”和语重心长，那都是历经了岁月后，重新明白的寻常道理。

对于文字工作者而言，她也说到了“自由的书写”，“必得经由不自在方能抵达”，所有的自由只能在格子中间做，在格子里爬一辈子，自由的意义才会有可能从此格到彼格的过程中延伸，靠文字表面和内部隐含的力量爬行。

她必是寻得了自由的书写，于是文字中处处透着率真与性情，有了生机与趣味，熨帖且朗润。

就如有一蔸雨水，才会有一蔸禾，那么有什么样的人，才会有什么样的文章。熟识她的人说，蔡皋是个特别有趣的人，所以她的文章也特别有趣。作为读者要说的是，这些看似轻轻浅浅的文字，是在教会我们，把每一天的日子当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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