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桑榆
中国字据说有十万左右,故身为中国人,谁也不敢夸下海口,说他把汉字都认全了。一般人大约认得两三千字,便可以应付书面与口语的交流。但中国字中不少是一字多音,一字多意,且有的字形状相近如双胞胎,故就是这常用的两三千字,能全都不读错或不写错的人,也属罕见。因此上至高官显贵、学者名流,下至寻常百姓、小知文人,都难免会闹出读、写错别字的笑话。
我初中未毕业赶上文革辍学,后靠一本新华字典消灭拦路虎识字读书,有的字虽然识其形而知其意,且能运用之,但对其发音和笔画,却拿不准。好在我是个没有让人畏惧之头衔的草民,写文章有编辑予以修改自不说,有时读错了字,会有人毫不客气地指出,予以纠正。虽然遇一时之尴尬,却会因此牢记在心,以免重蹈覆辙,再次丢丑。并且不会被人披露于网络,刊载于纸媒,讥笑炮轰。至于那些高官显贵,读错了字则可能闹出大笑话。比如某位省部大员把云南省的简称“滇”,读成了“镇”;某位中国第一高校的校长把“鸿皓”,读成“鸿浩”,就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大丢颜面,不得不撰文公开道歉。我想,上述二位大人,虽然丢了一次脸,却会长了记性,从此不会再把这两个字读错。也算是不幸中之幸事。
然而,有些人,或者说更多的人,就不会有此幸运了。何故?因为他们头衔嚇人、光环炫目,读错或是写错了字,没有人敢当面予以纠正,于是有些字一错几十年,或一直错到死而不自知。
如果说读或写出错别字,是无意中致错,情有可原。那么有些人则是有意卖弄,结果弄巧成拙而贻众人笑。
近日参加某市的文学创作会议,最后照例由某长做指示。这位分管文联的长官大人,无视在座的都是作家、诗人、学者之流,居高临下指导大家如何搞好创作,当然少不了教导大家,又引用王国维治学三境界,通篇背诵,令人眼睛一亮,觉得此人大概好读书,肚里有点墨水。然而,紧接着,他就“瞎子抡斧头”——砍下了线矣。他居然说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柳永的词,又说柳永曾带兵打过仗。柳永屡试不第,直到五十来岁,才考上进士,闹了个小官做。曾有人向宋仁宗荐举他,仁宋不喜柳词,回复曰:“且去填词”,于是柳永自号“奉旨填词柳三变”,哪里带兵打过仗?接着,该长官又扯到辛弃疾,教导大家从事文学创作要有“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之精神。并说辛弃疾当过县令,云云。这不但把王国维引用之词的作者颠倒了,而且把陶渊明的经历加在了辛弃疾头上。该长官发表重要讲话后,照例是掌声雷动,有人赞其高屋建翎,为作家、诗人指明了创作方向。据说此人在文联所辖之作家、美术家、书法家、摄影家、音乐家、舞蹈家、戏剧家、曲艺家等八个协会上都要发表重要讲话,指导大家如何搞好创作。用电影《地道战》中伪军唐司令的话来形容:“高,实在是高!”
盖有些人,一朝乌纱加顶,便福至心灵,或曰无知胆大,什么会议上都敢做报告、发指示,成了全才、全局之才。这些人完全无视听众都是何许人,把他们当作愚氓阿斗,顺嘴胡侃。结果闹出笑话,不但无人敢于指出他的谬误,而且大赞其博学多才,天纵英明。以致一错再错,至死不知。真不知是喜事还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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