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空巷”新义探析

◎高翀

万人空巷”是大众熟悉的成语,在报章杂志上经常见到。例如:

①长江大桥公路桥也顺利通车。南京城里万人空巷,欢呼的人群涌向桥头。

②在葛沽镇,每当农历正月十六,万人空巷,大人小孩都涌上大街,欢天喜地地观赏花团锦簇、金碧辉煌的宝辇,共度宝辇盛会。

③喜讯传来,首都北京城万人空巷,人们兴高采烈走上街头,在广场举行庆祝游行。

这个成语是什么意思呢?《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家家户户的人都从巷子里出来(观看或参加某些大的活动等),多用来形容庆祝、欢迎等盛况。”《汉语成语考释词典》:“家家户户的人都奔向一个地方,以致街道空荡荡的。形容庆祝、欢迎的盛况或新奇的事物轰动居民的景象。”其他辞书的释义也大致相同。

“万人空巷”最早出自宋代苏轼《八月十七日复登望海楼》诗,“赖有明朝看潮在,万人空巷斗新妆”,是说杭州千家万户都离家到钱塘江边观潮,以致往日热闹的街巷空无行人了。以上三例中的“万人空巷”与其最初意义一脉相承,没有什么变化。

然而,“万人空巷”近些年来产生了新用法。例如:

④《向东是大海》播放的时候,宁波城几乎是万人空巷,家家都围着电视机等着收看。

⑤1981年,袁阔成先生应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之邀,录制365讲的《三国演义》……节目播出时万人空巷,极受好评。

⑥在以广播、电视为主的六七十年代,评书演播艺术也曾经创下过一个时期的辉煌,可以说是万人空巷,人们通过收音机,电视机争相收听和收看评书演播节目。

这种新用法多用来形容电台、电视台的节目效果好,吸引观众,表示的意义是众多人在家里收听广播、收看电视,致使“街巷空了”,近似“使动”用法。有学者认为这种新用法是误用,也有学者提出这里“巷”应灵活解释为住宅文意才能通,不过巷和宅实在没有语义关系。

另外,笔者在搜集语料时找到一类和“万人空巷”相关的词,叫作“净街王”。例如:

⑦老辈的评书演员也以成为令万人空巷的“净街王”为至高荣誉。

⑧王杰魁,评书艺术家,生于1874年,卒于1960年,青年时代就开始在北京说评书,渐渐享名,因说书时万人空巷,被称为“净街王”。

这里“净街王”中的“街”跟“万人空巷”中的“巷”相呼应,“巷”就是“街巷”。

其实,“万人空巷”产生新义是有其原因的:一是成语内部的构造,这是新义产生的内部原因；二是社会生活的变化,这是新义产生的外部原因。

先说内因。“万人空巷”字面义是指:众多人(离开了居住的街巷),使巷子空了。而这个成语要表达的是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也就是众多人聚集某处做庆祝、欢迎等活动的盛况。这种用现象表示效果是汉语常见的表达手段,例如“汗颜”是因为羞愧而使得脸上出汗,所以就用“汗颜”表示羞愧。

“万人空巷”字面上并没有说明“人”去哪里了。这就有两种可能,一是众多人都去某个地方,搞庆祝、欢迎活动造成街巷空了；二是众多人都回到自己家里,收听广播或收看电视造成街巷空了。“万人空巷”最初的用法是指前者,但是后者为“万人空巷”的用法演变提供了空间。

再说外因。在科技尚不发达的时代,人们听评书、看节目或参加某种活动都要到一定的场所。现在社会发展了,收音机、电视机已经非常普及,人们在家里就可以收听、收看播送的节目。尤其是电视,可以说其折射了社会变迁,从“万人空巷”围观黑白电视机到高清电视普及百姓人家,贯穿了中国人的生活记忆。

综上,“万人空巷”新用法的产生是有迹可循的,从具体到抽象,使用的语境有迁移和泛化的趋势。笔者查到的最早用例见于1988年7月5日《人民日报》一篇题为《电视文化漫议》的文章:“一台除夕电视晚会,能有比三个西欧人口加起来还要多的观众同时收看；一部出色的电视剧播出,万人空巷……”。这一用例距今已有30多年,而且近些年来的使用频率也逐渐增高。仅《人民日报》2009—2018十年间,“万人空巷”的用例共83例,其中原用法65例,新用法18例,约占22%。这说明“万人空巷”的新用法使用频率逐渐增加,我们应该关注这类语言现象发生的机制和规范性研究。

(摘自光明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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