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之想的科普连环画

童年读过的一本连环画，印象很深，近年来频频浮现心头，惹人牵念，书名记不真切了，故事内容却难忘，是关于卫生常识的童话科普连环画。某一天，偶然机缘，终于得知这本小小的连环画名曰《强盗覆灭记》。人到中年，难免开始追忆往昔，我又陆续将童年读过的难忘之书一 一寻回，《强盗覆灭记》即为其一。再度翻看这些旧物，亲切、欣喜，又百感交集。

《强盗覆灭记》由魏峰著文，王力生、王又文绘画，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1981年5月印行，共81页，印制49.1万册，从印量来看，即便在连环画的黄金鼎盛时期这也令人咂舌。原价0.12元，在孔夫子旧书网上，它最低售价60元，比原价翻了近500倍，最高售价竟达480元。

书里的故事属于科幻类童话，很有意思，主要讲述了一个孩子不讲卫生导致生病，受到医生的谆谆教育，后经治疗而痊愈，因而从此懂得了爱卫生的重要。书里之于细菌、病菌、唾液、胃酸、白细胞、磺胺、青霉素等都进行了拟人化处理。书的第一页即这样描绘：“一辆大型无轮运输车——‘灰尘号’在空中飞行。它的动力是风。”譬喻新奇，很形象，一下子就抓住了读者心。“灰尘号”搭乘着各种细菌，一个大病菌挤上来了，它们之间发生了争吵，这样就把细菌和病菌的区别清晰地说明白了。先是大病菌们等趁机想从孩子的嘴侵入人体，但未遂，又从孩子手上的创口侵入才得逞，于是人体内部器官成为战场，发生了一场保卫健康而与病菌们的激烈战斗，作为守军的白细胞以及外来增援的磺胺和青霉素最终取得了胜利。

这简直匪夷所思，充满奇幻之想，从儿童的眼光与想象出发，又是合乎情理的。不流于刻板枯燥的说教训诫，将疾病怎样传播、日常如何预防等科学道理，通过跌宕转折的故事情节环环推进，化复杂深奥为浅显易懂，生动精彩，悬念迭出，相当吸引儿童读者。它的另一个特点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的讲述方式，同时呈现了作为个体的人的行为因何导致疾病以及人的个体内部如何与疾病进行抗争，由外到里，再从里到外，之间相互印证。本书以这样一句平实而恳切的话结尾：“故事结束了。病菌还存在着，医生又在制成更多更有效的药物以对付它们。战争还会爆发的，但你应该怎样避免在你身上发生这种战争呢？”

这个故事不知是何人酝酿所出，若寻文学祖本，大概可以从《西游记》里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腹中大闹见到部分相似性，却并无蹈袭，而是根据现时客观需要进行创作，从中展现了一种独特而惊人的想象力，非常贴近儿童喜欢奇思妙想的心理和思维。它诞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重新走向世界改革开放之初，实属难能可贵。彼时，一切停滞固守的东西开始解放，虽然还残存着一些旧观念之痕，例如《强盗覆灭记》封面画比较暴力，书名也是特定语言霸权，显得火药味重。书中白血球、磺胺、青霉素着西方近代戎装，而细菌、病菌则着现代衣物，确然是错位了，但对于一个阅读的孩子而言有什么紧要关系呢。瑕不掩瑜，无论从科学知识普及来看，还是从科幻与童话创作和读者喜爱程度等来看，它都做得相当成功，私意认为其艺术水平比之世界一流的同类型作品也毫不逊色，故事宣示的意义即便放在今天加以考量也并不过时，有着极高的独创价值。

连环画这种艺术形式，每一幅图配一段简短文字，在寥寥数十页小纸片上建构起一个完整甚至精彩的故事，着实不易，需要编绘者双方合作无间和很深的裁剪功力。这本连环画的绘制与著文都很出色，值得赞许。我对著文者魏峰先生生平一无所知，他还曾为《大人国》《古堡枪声》《神秘的使者》《神秘的棋手》《跟踪者》《探索号被劫》《斐奇的奇遇》等连环画著文。不知是不是别署一峰，字毅夫，号洹上一夫、茂堂的河南籍著名画家魏峰先生，他也绘过连环画，譬如《农夫与蛇》。

记得彼时八九岁吧，母亲给我买了这本《强盗覆灭记》，一读再读爱不释手，后来却遗失了。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人，谁没受到连环画的历史、文化和艺术的恩泽与影响。连环画由盛至衰，乃至进入藏品之列，令人唏嘘，但也是社会物质文化生活日益繁荣发展必然。三十多年过去，现今有很多经典老版连环画都重印了，《强盗覆灭记》这么好的连环画却一直未修订再版，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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