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伟起在电脑前打字。李嘉南摄□史林静
35岁的陈伟起是一名脑瘫科幻写作者,人们更熟悉的是他的笔名“天降龙虾”。因出生时难产缺氧,陈伟起患上了重度脑瘫,手脚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自如活动。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他用舌尖顶着下唇像小鸡啄米一样在键盘上“啄”出了近百万字的著作。
2018年,他创作的22.5万字科幻小说《生命进阶》由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出版。此外,《“仿”同万物》《暗宇宙英雄》《暗影创世纪》《百口莫辩》等多篇科幻小说也被收录在图书合辑中。
白日不到处
1984年夏,30岁的王雪梅生下了儿子,因难产缺氧,8个月大的时候陈伟起被确诊为重度脑性瘫痪,且康复可能性极小。一直到5岁,陈伟起每天只能瘫软在父母的怀里。陈伟起6岁那年,一岁的弟弟开始蹒跚学步,然而爸爸却突然遭遇车祸离世。陈伟起的情感变得细腻灵敏,他敏锐地感觉到家里的变化,6岁的陈伟起跟着一岁的弟弟,居然也学会了走路。
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为了让陈伟起接受教育,王雪梅买来了一年级到五年级所有的课本,但跑了很多学校,却没有一所愿意收下他。在陈伟起8岁那年,家门口一所企业的内部学校被王雪梅的执着打动,收下了陈伟起。
“他的手拿笔很费劲,但每天都能按时完成作业。即使是在冬天,写字时棉袄也能被汗湿。”王雪梅说,那时陈伟起的成绩总能排进班级前三,而每次的家长会成为她苦日子里最甜蜜的事儿。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初一。初一期末考试过后,陈伟起发起了高烧,38度左右的体温几乎持续了整个暑假。虽然最后体温控制住了,但高烧引起的抽搐加重了他原本的病情,也基本摧垮了孱弱的身体。没有了校园和书桌,陪伴他的依旧是一张床和房顶的天花板。
青春恰自来
躺在床上的那两年,陈伟起把家里能看的书全都看完了。那段时间,陈伟起读了很多文学、哲学、社会学著作,心情也慢慢好了起来,至少,不会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有的能读懂,有的读不懂,用陶渊明的话,阅其精神。”陈伟起说。等到发现自己可以重新坐起来后,陈伟起向妈妈提出想要一台电脑学习打字。那是2001年,电脑对普通人家来说都是一件奢侈品,更何况是他那样的家庭。王雪梅最后还是东拼西借给他买了一台电脑。
当时还是Windows98的系统,电脑买回来后,陈伟起整天在那里摸索、琢磨。电脑和网络把陈伟起带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他如饥似渴,学习着各种知识,医学、文学、哲学等他都有所涉猎。
为了尽量提高效率,他学了五笔字型输入,交到了第一批网友。当时的陈伟起还不知道什么是科幻。出于对科学、哲学的喜爱,他发挥想象力,尝试编点小故事也写点短文,投稿至一些原创文学网站。其中《爱情的诅咒》获得第五届“光年奖”科幻征文比赛微科幻组三等奖。
苔花如米小
为了能够让“奇思妙想”以最快的速度变成文字,陈伟起实验了各种摁键盘的方法。起初左手的小拇指是他身上最重要的部位,因为打字全靠它。“但最多持续两个小时,左臂就会僵硬、回缩,难以够到键盘。”陈伟起说。为了够到键盘,他强行把右手别在腰后,结果由于右侧肺部长期受到压迫,肺已经不能再随着呼吸正常扩张。
当手够不着键盘时,就弯腰用头上的部件。陈伟起总结经验:鼻子太短,下巴太钝,嘴巴太软,叼铅笔太容易流口水。最终他找到了个好办法,就是用舌头顶起下唇在键盘上使力,这样既能相对准确地输入,又不至于把口水流得到处都是。就像个小鸡一样在“啄”键盘。他形容自己是一个“用舌尖行走”的人。
也学牡丹开
2013年夏季,正在科幻世界徜徉的陈伟起患上了重症周边神经炎,只能再次躺在床上。他自嘲道,自己正应了那句“人生总是起起落落落落……”
这一次,陈伟起感受到了比辍学时更深的绝望。麻木的知觉、无力的肢体,还有难忍的腹胀、便秘,严重时还出现夜间便溺失禁。
到2014年秋天,陈伟起终于又能坐着使用电脑了。“我恢复写作的时候,赶上《三体》获得雨果奖最佳长篇小说奖,国内科幻写作圈子热闹起来,科幻文学得到重视。我躺在床上一边修改以前的小说,一边继续写点新的故事。”兴许是多年的积累有了成效,陈伟起的几篇文章陆续发表在一些创作平台上,并收获了少量的稿费。
接下来的几年里,陈伟起积极参加各种科幻类型的征文和评奖活动,也得了一些奖。2018年,他创作的22.5万字的长篇科幻小说《生命进阶》出版了。
一路走来,他不断地与自己的身体对抗、和解,突破局限,努力去做一个“奔跑”的追梦人。陈伟起说:“我想在命运许可的范围内,尽力做到最好,看看自己到底能绽放多大的价值。”他常喜欢用袁枚一首小诗来自勉:
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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