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自助餐的表现，体现的不是素质，而是收入水平。刚脱离贫困尚未富足的人群，或许天然容易对“素质”敏感，这当然是好事，因为只有自尊方能纠正匮乏记忆留下的本能中国人多

收入水平决定自助餐食客素质

微信公众号“大象公会”发表黄章晋的文章说，1980年代，15岁的我与同学比饭量，不用任何东西下饭吃下1斤7两米饭。几年后，我们那有家宾馆引进了自助餐。于是我们每晚纠集三四人前往——我恰好处于平均水平。为显正式隆重，我们午饭后一直饿到晚上九点，每辆餐车路过我们的桌子都会变成空车。经过几十年饿得两眼放光进去，扶着墙出来的锻炼，现在的我终于有机会在自助餐时成为观察者：一个人盘子里堆多少东西，以及较贵的食物所占比例，很能说明他平时吃的是什么。只是，一旦遇到特别丰盛的食物，我还是没法保持平常心。很多人对中国游客在国外自助餐哄抢食物的看法是——中国人的素质简直没救了。但多年前自助餐占便宜的经验告诉我，所谓的素质，实在是个钱多钱少的问题。

谈到国人的素质，上海人最有资格发言，没哪个地方的人敢说自己比上海人素质还高。当然有人会翻出上海人的黑历史。比如，1997年6月易初莲花在上海第一家店开张，1.6万平方米的超市内人满为患，第一次见到货架敞开的超市，大家情难自抑，不少人大口撕吃货架上的食物。据报道，开张当天货架上“销售”了600多只烧鸡，但收银台只收到200只的货款，差额部分被市民即兴吃掉了，厕所是他们主要的进餐场所。当时媒体认为，“超市占便宜事件”说明上海人素质有待提高。其实它恰恰证明了上海人素质高——请注意一个常识：在大型超市这样的环境里，一旦有人乘机占便宜，却未及时制止，很容易诱发从众心理，进而迅速导致秩序崩坏瓦解，最终变成大规模哄抢。上海人令人尊敬之处在于，虽然有那么多人占便宜，超市秩序却并没有瓦解，居然还有不少人老老实实取了东西在收银台付账。那些占便宜的人也值得夸奖，他们只是镇定、默契地占便宜，没有争抢互殴，只有什么世面都见过的人才知道闷声发大财的真谛。正常情况下通常是这样的：2015年6月17日，英国北安普敦一家超市宣布特定时段下调鸡肉和牛排价格，立即引发哄抢互殴，局面混乱到甚至需要调动警察。对此有评论称“这一场景应该出现在非洲难民营，而不是21世纪的英国”。

哄抢一定等于素质低下吗？。一车土豆、白菜或廉价水果翻倒在低收入人群面前，很容易引发哄抢，高收入人群显然不会动心，但一车钻石、珠宝或名贵手表不幸翻倒在他们面前，谁也不会当傻子。这就是为什么珠宝、名表、奢侈品的柜台，售货员甚至比顾客还多的缘故。自助餐相当于获得许可的哄抢，只是不准打包带走。所以，吃自助餐的表现，体现的不是素质，而是收入水平。只是刚脱离贫困尚未富足的人群，或许天然容易对“素质”敏感，这当然是好事，因为只有自尊方能纠正匮乏记忆留下的本能。

前两年，我供职的公司组织员工乘某国际著名邮轮公司的邮轮旅行。邮轮提供的饮食丰盛程度让多数人缺少足够心理准备，往往吃撑后才发现还有几样更诱人的食物。而同船的几位西方乘客则处之淡然。作为经常批评中国人的一小撮，我们当然不忘嘲讽中国乘客旅途中不断测试自己胃容量的极限，令人尴尬的是，我们也同样无法抗拒食物的诱惑，频繁把面前的盘子装满。行至半途，我们终于忍不住好奇，特意向邮轮餐饮负责人问到一个问题，是否会因为乘客的不同而在食物储备上有所不同。对方相当有经验：如果邮轮上大部分乘客是中国人，食物至少要多准备三分之一。

公众素质提升是缓慢过程

网易评论发表邓为的文章说，公厕免费提供卫生纸，这不仅方便如厕者，也是城市管理文明和人性化的象征。遗憾的是，卫生纸被无端浪费，甚至被带走或拿来擦鞋擦脚的新闻时有所见。类似现象其实很多。经济学上有个著名的“公地悲剧”，即当资源成为公共产品而有许多拥有者时，就会导致资源的过度使用。免费卫生纸招致上述噩运，既有公众素质不高的原因，也有资源配置时的管理问题，如缺乏监督、用纸没有技术上的限量使用等。

实际上，在博物馆等场所免费开放时，也曾出现公众大量涌入、破坏卫生条件等难题，但经过这么多年的免费，公众素质也大幅提升，这也正是图书馆、美术馆等“三馆一站”次第免费开放的文明注脚所在。须知，在公众整体素质提升的漫漫征途中，出现如免费卫生纸被过度浪费和使用的现象，只是文明必经的阵痛，虽然尴尬与刺眼，但唯有努力向前矢志不渝，方能使免费用纸及类似善举，成为文明社会的标准配备，进一步满足公众需求。

不要轻言“国人不配如何如何”

凤凰评论发表王昱的文章说，每当公厕厕纸多拿、共享单车上私锁之类的新闻见诸媒体，与之相伴的必然是针对国人素质的哀叹。有些声音甚至很刺耳，比如“国人不配拥有好东西”“国人素质不配享受先进服务”。这些人在说出“国人不配如何如何”的论断时，潜意识里似乎有种划界、标榜的心理：虽然大部分国人素质堪忧，但自己这一小撮人觉悟很高、自制力很强。将自己独立于“国人”群体之外，暗含着“不屑与之为伍”的优越感。

真正寻求解决之道，就不能满足于这样冷艳的划界。轻言“不配”的命定论，过度放大了先天积弊的影响，而忽视了后天培养的可能。要知道，公民素质从来不是与生俱来的，能够与生俱来的只有人性中的贪婪、自私、侥幸。没有哪个国家的公民天生就比别国更“配”享受优质的服务、清明的政治。养成所谓的“公共素质”，只能在亲身参与公共生活、接触公共规则中慢慢磨合。感受到为不当行为付出代价的痛感，才可能真正培养起对规则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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