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铭心 手工布鞋

从小时候起，直到初中，我九成光阴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冬夜，躲在外婆温暖的怀里，一边听她摆故事，一边看她做布鞋。她那布鞋做得乖巧、扎实，穿起来很舒适。外婆一双又一双地做，似乎总是没有最后一双。等家里人都有了新布鞋穿，她就帮亲戚朋友们做，帮左邻右舍做，但绝不收工钱。

有时候，我也拿起针线跟着学，外婆便夸我有出息，等将来嫁出去，做得一手好鞋，肯定讨婆婆喜欢。外婆接着就教技艺：做布鞋不仅要鞋面受看，还得把鞋底打牢实，一针一针“送到家”。外婆说，做鞋底有很多学问，先要选好布料，中间数层用旧布，外面上下各三层，用新布。中间的几层旧布，先用糯米粉熬成的浆糊粘好，让太阳晒干，然后再把几层新布粘上去。还要选好针和线的粗细、质量。打鞋底时，线要缝得稀密适度，长短合适，既美观又结实、柔和。绱鞋时，尤其要细针密线，以防浸水。选鞋面要根据穿鞋人的年龄、性别、个性、信仰等等来决定。

我记不清自己到底穿过多少双外婆做的布鞋，只记得穿过红色、蓝色、黄色、黑色等五花八门的“外婆”牌布鞋。最令我难忘的是，那年我考上高中，外婆为我做的那双蓝花花布鞋。那时，外婆已七十多岁了。为了祝贺我中考成功，她戴着老花眼镜给我做，整整熬了两天两夜。由于外婆身体太差，加上当时天气炎热，这次熬夜做鞋之后，她病倒了。当我去看外婆时，她还笑着说：“人老了，不中用了。”我心里明白，这双布鞋虽不及市面上那些花样翻新的鞋时尚，但穿起来轻便、舒服，不汗脚不臭脚。晴天，我就穿这双布鞋上学。同桌常笑我：“全班只有你一个人穿布鞋。”我说：“上个月的一个周末，我在公园看见一个外教英语老师还穿着黑色小口的手工布鞋呢。穿衣戴帽，各有所好。鞋子好不好，只有‘脚’知道。”不久，同桌也穿着手工布鞋上学了。

我上大学了，外婆依然给我做新布鞋。外婆说：“我老了，眼花了，手不灵便了。我们是乡下人，手头不宽余，买一双皮鞋要花四百多元钱，用这些钱可以做出五十多双布鞋呢。”趁寒暑假，她要我赶紧学会做布鞋，我自然答应，只是学业忙，没空向外婆学。我一直在想，我要亲手做双布鞋送给外婆。我估计自己穿了外婆上百双布鞋，我得亲手做一双来送她，得了外婆的涌泉之恩，我必须滴水相报。

想得多，做得少，是我的毛病。为外婆做双鞋，我七八岁时躺在她怀里时就想过，就是一直没学会做。天有不测风云，这次寒假里，外婆突然因中风去世。得到噩耗时，我正在海南玩耍。伴着眼泪和抽泣声，我和妈妈通话：“我还欠外婆一双我亲手做的布鞋呀……”

妈妈回答：“如果机票不好买，你赶不回来，我就代你买一双老北京布鞋。”

我央求妈妈：“不！请妈妈委托别人做一双适合外婆穿的手工布鞋吧！”

泪光闪烁中，我仿佛看见慈祥的外婆依然坐在屋檐下，安安静静地忙碌着——她还在为我做手工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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