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人 图/文
说不定什么时候、在某一点上,一个人就会与另一个人产生思想的共振、共鸣。
惊蛰前,我沿着泰山西溪河床进山,看到河床上满眼白花花的石头、乱石间长出的一棵棵合抱粗细的光秃秃的树木,就想起卡夫卡谈论“耐心”的一段话来。他说,人们“必须和一切事物一起共振,热衷于一切事物,同时又必须平心静气”;“必须耐心地吸收一切,耐心地成长”;“必须在我们周围沙沙作响的枯萎死亡的树叶背后,看见幼嫩鲜亮的春绿,耐心等待”。
“一川烟景合,三面画屏开。”西溪在泰山的西麓,溪水从岱顶来,从龙角山来,从傲徕峰来,汇聚一溪,随着山势起伏,一路跌跌撞撞奔向山外。西溪看景,是在夏秋雨季。那时处处飞泉叠瀑,你可以对着黑龙潭瀑布,意兴湍飞吟咏“龙跃九霄云腾致雨”;对着白龙池,联想白龙化身“美丈夫”入赘田家,灌溉菜园庄稼;对着香油湾,遥想卖油郎观仙人弈棋,忘了归路。而现在冰雪已经融化,草木还没有发芽。沿着西溪进山,只见一川圆滚滚的石头,你拥我挤,牛羊一般趴伏在河床上,静静咀嚼着山里的时光和传说。风景还在前面路上,一切尚需“耐心等待”。
言及卡夫卡,自然就会想到他的《变形记》。“一天早晨,格里高尔·萨姆沙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变成甲虫的旅行推销员背负着“坚硬的铁甲一般的”壳,舞动着“细得可怜”的腿,却依然有着人的意识,从此受到“非人”的待遇,遭到家庭和社会的唾弃,最终在无声无息中悲惨离世。
西溪白龙池,也有一个“变形”的故事。《泰山纪事》:“傲徕峰下潭中,白龙最为灵异。古传龙化美丈夫,为岱南田家佣,复赘为婿。”白龙善灌园,“每夜浇田,蔬畦皆满,不闻辘轳声”。后被人发现,“白龙长数丈,银麟万点,寒光夺目。半身入井吸水,吐盈数畦”,不得已告别“室人”重回神界。
白龙“神变人”,留下的是遗憾,不同于卡夫卡笔下的“人变虫”,让人窒息与绝望。传统的中国故事,即便是悲剧,也总是“悲喜交加”,会给人以喘息的机会与未来的希望。这也许就是卡夫卡说的:“人的生存太艰辛了,所以人们至少想在想象中把它抛却。”
端详照片,曾以为卡夫卡就像《变形记》中的主人公格里高尔·萨姆沙那样,“包在一层铁硬的茧壳里”,别指望“能从这茧里飞出一只蛾来”。但是读他的谈话录,才理解在冷漠、刻板的外表下,他是怎样的坦诚、裸露,对生命、人间是怎样的热望和执著。他曾评价歌德“关系到我们人的事情,歌德几乎都说得到了。”其实继歌德之后,他以切身的痛苦和孤独的生活、生命体验,又给我们留下了更多人所为及的思索。
他说,“把握世界总是意味着把握自己”。他说,“生活就是与其他事物共处,是对话。人们不能逃避这种对话。”他说,“人要生活,就一定要有信仰”,“相信一切事物和一切时刻的合理的内在联系,相信生活作为整体将永远延续下去,相信最近的东西和最远的东西。”他说,“我们必须认真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有他特有的追求幸福的需要。”他说,“人不是石头。他也具有变化能力”,“人不仅是大自然的杰作,而且也是他自己的杰作……”
村上春树在谈到《海边的卡夫卡》的创作时曾经坦言,“人们总要进入一个人的世界,在进得最深的地方就会产生连带感。或者说人们总要深深挖洞,只要一直挖下去就会在某处同别人连在一起。而用围墙把自己围起来是不行的。”一个人的世界如此。一种文化与思想会跨越时空,在他乡、他人心中形成共鸣和回响。
在泰山,面对西溪一川白花花的石头,我想起有一个人曾说“人不是石头”;面对河床上光秃秃的树木,我依稀看见了“幼嫩鲜亮的春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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