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谷里的『养分』

赵闻迪

大学毕业，我遭遇了人生中第一个低谷。

那一年，父亲单位连年不景气，终于到了减员的境地，尽管工资微薄，父亲还是很害怕失去这份工作；母亲的风湿病那一年发作得特别厉害，几乎不能下床走路；乡下的奶奶还需要我们接济……大四期间摩拳擦掌准备考研的我，面对这种情况，只能把翻看得卷了边的考研资料锁进抽屉里。年级辅导员惋惜地说：“考研是你的梦想，你已经准备了这么久……”我强装出笑容：“工作以后也可以考研的。”

放弃考研对我来说已经是个打击了，没想到找工作又是一个沉重打击。同学有的去了上海，有的去了南京，有的在省城找到工作。因为母亲需要人照顾，我不能到外地工作，而我的家乡是个小城，就业机会十分有限，我的父母也没有能力找关系为我安排一份稳定体面的工作。尽管我看遍《就业求职栏》，天天骑着借来的自行车披星戴月、四处奔波，可投出去的《求职简历》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年级辅导员看着瘦了一圈的我，说市中心的书城正在招聘营业员，要不你去试试？他还没说完我委屈的眼泪就掉下来了：“我好歹也是重点大学毕业的，去当营业员？！”

垂头丧气回到家，母亲躺在床上，因为发烧脸颊通红，看到我的样子，露出可怜、抱歉的笑容：“妈妈拖累了你……”

我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同时也作出决定：去当营业员！

经过笔试我被录用了，试用期三个月，早晨八点半上班，晚上六点半下班，中午有一个小时吃饭时间。

我被分配到音像组。第一天上班组长就递给我一本砖头厚的《货目表》：“四天之内，货架上和仓库里所有磁带、影碟的名称、数量、种类、货号、单价都要记牢。”我环顾着偌大的卖场和长长的落地货架，硬着头皮开始死记硬背，吃饭、走路、上厕所都背个不停。白天背不完，下班后留在卖场接着背……四天后总算把两千多件货品都记住了。

接下来是验收和上货。为了不影响正常营业，书城都是下班后才开始做这项工作的。这是个体力活，一摞一摞书，用干净纱布擦去灰尘，一趟趟搬进仓库或者放上货架，常常要干到八九点钟。白天上班站了一整天已经疲惫不堪了，验货上货我是咬着牙完成的，回家路上我连骑车的力气都没有了。一进家门我就躺在床上。母亲问我吃过饭没有？我说不饿；母亲说洗把脸舒缓一下，我说不想动弹，只想睡觉；母亲打来一盆热水帮我擦脸擦手，脱袜子时我感到脚板一阵刺痛，仔细一看，原来脚上起了好几个水泡，脚脖子肿得像发面馒头。母亲含着泪：“要不别干了……”我说：“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哪能……”话没说完我就睡着了。

实习期没有休息天，每天都要站八个小时，整整三个月我的脚都是红肿的，水泡也没有断过，直到第四个月脚板上起了茧子才好些。人也瘦掉十多斤。

但我把人生的第一笔工资——1084元，放到母亲手中时，她长久黯淡的眼睛变亮了，我觉得之前所有的辛酸都烟消云散了。

后来，母亲身体渐渐好转，父亲单位日渐红火，我也找到满意的工作。我非常感激那段低谷，它为我提供了许多珍贵“养分”——吃苦耐劳、独立担当、学会忍耐、不惧挫折……让我成长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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