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过了元旦,从外地来这个城市打拼的人,心都浮起来了,做什么事都有点心不在焉。彼此碰上了,一开口不是问回不回家,就是问火车票抢到了没有。
我家钟点工阿姨是湖南湘西人,我心里很忐忑,一是不知道阿姨什么时候回老家,年底工作忙,家里要清洁打扫的事儿也多,阿姨如果不来,那真要没法转了;二是很多阿姨回家过年,什么时候回来就没个准了。
装作不经意地提了提,阿姨倒答得爽快,说不回去了,就在这儿过,老公要值班,火车票又贵又难买,索性就不回去了。又自我安慰了句,“在哪儿过年不是过年呢!”我知道阿姨的老公在就在附近一个小区里做保安,而且一双儿女也早接过来读书,也算是在这边安家了。
接下来的那些天,阿姨常跟我说准备过年的事,她除了做两家钟点工之外,另外还有份工,是给一间小公司的员工做午餐,一周只有周日才有大半天的休息,一家人的衣服、家里的卫生,洗洗弄弄一下就没时间了。所以阿姨虽然天天给别人家做清洁,自己家里的年末打扫却一直没空做。上周我带孩子去外地,给阿姨放了个假。等我们回来,阿姨带了包东西给我,说是趁着这几天有点空,做了点熏肉熏肠,拿给我尝尝。
我去过湖南、贵州的乡下,见过当地人做熏肉熏肠,那儿家家户户都有个火塘,火塘上搭个架子,杀好的年猪或切成条状,或灌成香肠,就挂在火塘上面,天天熏,熏得油脂滴滴答答地往火塘里滴,熏得肉啊、香肠啊都乌黑油亮。可我实在想不出在杭州,阿姨到哪儿去找这么个火塘来做熏肉熏肠。
阿姨说:“我们几个不回去的老乡,都念叨着老家的熏肉熏肠,就商量着自己做一点,现在木头倒是工地上随处可以捡,就是找不到能架个火堆的地儿。后来想起我们自己那儿的县城里,也没人家有火塘了,就有那种流动做熏肉的三轮车,车上装个大铁锅,下面燃着锯末,上面放着肉来熏,这样一般熏个一两天就好了。我们一个住在城郊的老乡,就自己做了这么个铁锅,又弄来锯末,几家轮流做了好几天,虽然没有老家那种熏得时间长味儿足,也算是沾了点烟熏味了。这熏肉熏肠一做好,再每天抽点空把家里收拾了一下,春联福字一贴,总算有点过年的气氛了。”
又笑着自嘲,“其实我们就这么一间出租房,卧室厨房连厕所,就20来个平方,也就清理下不用的杂物,腾点空出来罢了。如果在湘西老家,那得提早一个多月就开始忙活,乡下地方大,角角落落都打扫一遍就得好几天,然后还要打年糕、杀年猪、灌血肠、做熏肉熏肠……”
阿姨开始还兴头头地说着,但说着说着,眼神飘向窗外,渐渐散漫开来,手上的活不觉也慢了下来。我知道,阿姨这是想家了,虽然老公孩子都在一起守着,可这儿终归是异乡,而那湘西的乡下,才是她的家乡,有生她养她的爹娘,有从小看惯的山山水水,有餐餐离不了的辣子,有火塘上熏出来的地地道道的熏肉熏肠。
想起我的一位女友,曾跟我说过她百岁爷爷早年的一件趣事。她爷爷也是湖南人,少小离家,南征北战,戎马半生,最后把家安在了杭州,从此再也没有回过家乡。她很少听爷爷提起老家的事,却记得小时候有一年过年前,她爷爷在家里的大阳台上,用席子围起一角,生起火来想做熏肉,结果肉没熏成,倒把席子烧起来,差点酿成火灾。小时候只觉得这事好笑,现在回想起来,这熏肉、熏肠的滋味,大概就是爷爷埋在记忆最深处年的味道、家的味道吧!
一个游子,不论走得多远飞得多高,不论在外漂泊了多少年,落脚在何方,乡愁就像只潜伏在心底的小怪兽,平日里它不声不响、不吵不闹,可每逢过年的日子里,就从心底的最角落处伸出只小爪子,挠啊挠,挠得你满心满肺都开始想念家乡,直想得你彻心彻肺都疼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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