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味青：游戏数笔写寒香

□江苏南京 周和生

李味青《绿梅》

萧平题跋

“看他雨骤风驰处，写出人间第一家。”此乃林散之诗句，诗中所赞者，系二十世纪南京城中，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大写意花鸟画家李味青。

李味青(1909—1997)，名树滋，以字行，号竹竿里人，晚号葆真老人。因长年生活在南京，故作品落款常书“白下李味青”。“白下”，南京城旧时别称之一。李味青曾经工作过的邮电部华东邮电学校，现已更名为南京邮电大学。2017年末，学校举行了李味青艺术馆开馆仪式暨作品首发展。李老笔下，题材广泛，但他喜作梅兰竹菊。老人常说，“四君子”尤能显示画人功力，系写意花鸟画创作的“看家本领”。味翁曾为笔者所作《绿梅》一帧，以传统折枝法挥就：老干横空，宛如斜出于绝壁悬崖；劲枝勃发，仿佛挺立在雪地寒天；花朵绽放，尽情展示着冰清玉洁。款识：“游戏数笔，颇觉惬意。丙辰初冬，应和生同志鉴。味青。”印钤“李味青”“寄情”朱白各一。

春着寒香三两点，苔横古树百千年。此画看似简放，但含义颇深，拟读懂内中奥秘，有必要简略回顾老人近乎传奇的不凡人生。李味青出身于官宦之家书香门第，家族、姻亲以及所受业的蒙馆学校中，不乏清末民初时期声震金陵的学者名流与丹青高手。一直受到良好艺术教育的味青，自江苏省立第四师范学校艺术专科班毕业后，考入国民政府交通部，长期在电信系统工作，业余时间潜心绘事。抗战期间曾与山水画家黄君璧在重庆联办画展。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李味青调至邮电部华东邮电学校任教。因心直口快得罪了领导，于1954年被开除公职，直至1980年校方才为其恢复名誉，落实政策。在这漫长的二三十年里，李老蒙受着不白之冤，忍受着精神与生活的双重磨难。他成了天不收、地不留的无业人员，也成了名副其实的民间画家。

20世纪80年代旧城改造之前，李老一直居住在秦淮河南岸鸽子桥与笪桥之间的竹竿里老宅。所谓的画室竟是依墙而搭的一小披房，无门亦无灯，画案上有几块青砖。数十年来，无论寒暑，老人日落即寝，闻鸡即起，清水为墨，青砖为纸，亦书亦画，勤写不辍，既省俭纸墨，更练就过人笔力。为维持生计，他不断作画寄往各地，帮搪瓷厂、印刷厂、手帕厂设计画稿，向报纸杂志投稿，请文物商店代售书画。1956年其作品入选全国第二届国画展，1958年人民出版社为其出版《李味青花卉册》，1965年李味青还在南京鼓楼公园举办个人画展……历经磨难，岂能改变老人秉性率真豪爽、处世乐观洒脱；身处逆境，反而促使老人画品超群入圣、丹青百年流芳。

行文至此，再读味翁法作，读者定有所感：“游戏数笔，颇觉惬意”正是老人不计名利得失、纯真追求艺术的心灵剖白，而这“玉骨哪愁瘴雾，冰姿自有仙风”的梅花，正是老人生机勃发、积极向上的精神写照。

受李味青艺术影响的后学颇多，著名书画家萧平即为其一，其以诗塘为此件题跋曰：“纵横老笔写寒香。李味青先生，金陵老画师，笔墨纵横，令人惊叹，此其游戏笔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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