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大河》中评：“弄潮青年”的哀与乐

2018-12-30 10:19 https://www.yybnet.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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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唐小仙儿

孔笙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曾被调侃过“直男审美”的孔笙导演，在近年先后尝试了女性题材的《欢乐颂》和大IP《鬼吹灯之精绝古城》后，完成了自我突破，如今他借献礼剧《大江大河》的契机又回归当代题材，观众口碑与收视率也再一次验证了，当下年轻人对正午团队以及导演孔笙的喜好和信赖已经突破了圈层。可见，“孔笙作品”已经稳健地踩在了呼唤“内容为王”的时代诉求之下。

《大江大河》的叙事方式是多线并行，在此之前，孔笙在《欢乐颂》曾经尝试过高难度的“五线并行”，以五个都市中不同阶层的女性为主角，分别展现了她们各自的生活与爱情。

这一次，《大江大河》的格局更加大，时间跨度也更广，三个主角雷东宝、宋运辉、杨巡三人分别是集体经济，国营经济和个体经济的缩影。有国企高管经历的原著作者阿耐在原名为《大江东去》的小说中，描述了改革开放后三种经济形势在四十年的发展过程中的进阶与壁垒，以三个站在时代前列的年轻人为切入口，见证改革开放这些年。

这部小说也是该剧制片人侯鸿亮在2010年就心动的，版权直到阿耐的另一部小说《欢乐颂》敲定后才拿到，如今，《大江大河》经过三年的筹备终于播出，第一部的完成效果不负众望。

如剧名所展现的那样，北京大学艺术学院院长王一川评价《大江大河》时说道，“中国社会的改革宛如一条兴衰交替的长河，它的浪潮能够将所有的人事无情筛选，谁也无法逃脱浪涛史观的冷峻淘洗。”

无论是雷东宝，宋运辉，还是杨巡，都是勇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没有先行者做引路人的情况下，他们通过闷头苦干迈出了自己坚实的一步。在某些关键时刻，他们同呼吸，共命运，彼此帮扶，也在历史长河中见证了彼此的兴衰与成败，随着奔腾而流的大浪经历潮起潮落。

雷东宝：农民企业家的兴衰史

“雷东宝”的出现掀起了《大江大河》第一轮的声浪，谁也没有想到，在观众喜欢在荧屏上追求潮流的时代，当下最受欢迎的角色居然会是一个土味儿十足的粗犷莽汉。

实际上，相比许多荧屏之中披着潮流外衣的“假潮流，真传统”，雷东宝这样的人是当年用实际行动来验证新政策下集体经营的第一批领头人。他身体力行带领小雷家的村民们靠双手致富，也用诚挚的热情吸引了知识女性宋运萍，是站在时代风口浪尖上名副其实的“弄潮儿”。

然而《大江大河》剧情过半，宋运萍的死，不仅在网络引发热议，也成为了整部剧的分水岭。

爱妻亡故，给昔日里满腹热情的雷东宝迎面浇上了一桶冷水，热火朝天的生活突然冷却，他的事业上也面临着一个个难关。没了宋运萍、宋运辉两个“军师”每在关键时刻的出谋划策，及时纠正，雷东宝也逐渐暴露自身的局限性，冲动鲁莽，缺乏知识的“大老粗”本性显现。

另外，与雷东宝私交甚笃的徐县长的离开，让不能得到及时政策风向的小雷家陷入被动，可谓内忧外患。

徐县长对雷东宝的评价是“面有粗相，心头嘹亮”，作为领导，徐县长对雷东宝欣赏有嘉，一方面是两人内在的性情吻合、惺惺相惜，另一方面，这份信任也激发出雷东宝最优面，尽情发挥了他的长处。而眼下，面对新上任、主动要求和解的县长陈平原，面对村里一个个接踵而来的棘手事件，眼界、知识都有限的雷东宝并不是每一个决策都是明智的。

宋家姐弟、徐县长这些人都不在的日子里，村里唯一的秀才、雷东宝的得力干将雷士根几次提醒他要收敛脾气而无果，也是雷东宝自身性格间接导致了后面的悲剧的侧面写照。

《大江大河》中的闲笔很少，每一个小事件都可能是后续独立大事件的伏笔，导演用细腻的生活细节和幽默感冲淡了不同阶级之间的对立情绪。在一场雷东宝回收原本承包给忠富鱼塘的戏中，面对白纸黑字的承诺和忠富的坚持，雷东宝依然要收回鱼塘，虽然剧中又通过重新任命忠富给圆了回来，但在这场戏中，已经能看出雷东宝越发“一言堂”的趋势。

在29集中，雷东宝与宋运辉在关于养猪场和排污系统的安排上第一次产生了分歧，宋运辉的建议被雷东宝认为是过于保守，宋临走前，两人背后互骂“臭老九”、“狗改不了吃屎”，在戏剧层面，这样的台词有调剂作用，却成为了后来环境污染的隐患。

片头中的广播词已经提示，“乡镇企业为中国农民打开了致富大门，但也给环境保护带来了严重问题，40%的乡镇企业成为了污染源。”墙面上的几个刷漆大字也赫然写着，“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现代化”。可以想见，在当时当刻，虽然有雷东宝这样的农民企业家有勇气冲在前面，但乡镇企业这条路尚且路途遥远。

旧伤未愈，雷家村老书记的死，又给雷东宝带来另一重打击。老书记的“贪污”和“寻短”在剧中被模糊化处理，但观众可以感受到，这位曾经帮助雷东宝迈出第一步的老功臣，已经在变革中被时代抛弃、退出历史舞台很久了。

创业难，守业更难。相比宋运辉走出村子，进国营厂、出国再学习，杨巡走南闯北寻找商机，雷东宝一直困在小雷家里，没有“走出去”看看，这也是造成局限的原因之一。

正如导演孔笙所说，这部戏里要承认的是，当年那一批如雷东宝一样的农民企业家为这个国家经济起步阶段带来的贡献。我们不可否认他们作为时代英雄的力量，但在滚滚向前的社会变革面前，他们的衰退也更令人唏嘘。

宋运辉：冲破阶层的乐与哀

剧中，宋、雷、杨三人的命运此起彼伏，与雷东宝的急转直下相对比的，是宋运辉事业与爱情的蒸蒸日上。几集过后，观众看得津津有味的“厂斗”似乎正告一段落，取而代之的是宋运辉与程厂长的女儿程开颜的恋情。

宋运辉受到水书记与刘总工的认可，经过几次磨砺和从德国学习归来，为人处世上也脱胎换骨，完成了从蓝帽工人到白帽工程师的阶层蜕变。恋情和工作上的顺利开展，让这个苦读十几年的好学生终于体会到了心情舒缓的感觉，不再紧绷着那根弦。

在剧里，宋运辉一直有一个对立角色，也可以说是最直观的参照人物，就是大学同宿舍的“三叔”虞山卿。虞山卿与宋运辉同样优秀，区别是两人的精力用在了不同的地方，如果说宋运辉是一头钻进学问里的实干家，虞山卿则是每个年代都有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典型代表。

大学期间，虞山卿逼着书呆子宋运辉打篮球，为他解读关乎命运的新政策等等，这都是虞山卿对宋运辉纯粹的欣赏和提醒。分到金州厂之后，两人不同的命运轨迹才开始显现。

而虞山卿的对立面，则是刚刚入狱“下线”的寻建祥。寻建祥外表野蛮不讲理，是容易寻衅滋事的活跃分子，却眼明心亮，他早看出宋运辉是个懂感情、讲信誉、靠得住的人，处处替宋运辉出头。面对见人下菜碟、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虞山卿，寻建祥几乎没有给过好脸色。

但人的命运总是离奇多变，前脚还是“叱咤风云”的寻建祥，后脚就因打架斗殴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临走前宋运辉也没有来得及跟他道别。一个重要人物的退出，总能引发整体情绪的巨大波澜，宋运萍的死是撕心裂肺，寻建祥的入狱则是痛心黯然。

关于这部分，导演的处理更加意味深长，有必要给团队点赞。一处是宋运辉在厂内听见喇叭播放寻健祥入狱消息时，镜头拉近，我们看到宋运辉低头不语，可以想象此时他内心的五味杂陈，这种眼见兄弟有难而束手无策的感觉，像是一闷棍打在了宋运辉心上。

另一处，是宋运辉的新室友哼唱着电影《桥》的插曲《朋友再见》搬到了原本寻建祥的床铺上，新室友带来一种清新向上的力量，象征希望。在这里，宋运辉已经向寻建祥两次道别，一次是因无能为力而在心里的告别，一次是迎接新生的默默说再见。

这也是剧中人性化的一刻，有心人自然能明白其中的苦涩与温暖。

《大江大河》中，许多可以被发展成强情节的部分被技巧性处理，但全剧节奏明快，致使每一条线的推进都能合理的循序渐进。正如导演孔笙对该剧“在人性上不走极端”的前提设置一样，《大江大河》的很多情感和纠葛都做到了点到为止的克制，它没有回避悲剧，它试图展现改革开放初期人物命运受时代背景和个人局限所带来的巨大影响，同时也提着一股气，那是一股人们对时代开放的兴奋感，带着这股兴奋感，让每个人物伸展出属于自己的样子。

目前，前面戏份不多的第三位主角杨巡的生意经已经初显，他的头脑与灵活，算计与陷阱，都是后面剧情以及下一部的看点。而说起改革开放初期的生意人，我们不禁要想起孔笙导演的前作《温州一家人》，以及另一部余丁导演的《鸡毛飞上天》。

无论是厂斗，还是商战，都是这部剧少不了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观众期待的精彩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