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脸,就知道是个有趣的灵魂

□闫红(命题人)

好多年前,我与兄弟单位的一个姑娘合作某事,偶尔聊到他们单位某女孩,这姑娘把嘴一撇,说,成天在领导面前扭来扭去,有个好脸蛋就能搞定一切。

她的话让我吃惊,然后又觉得一点都不奇怪。

先说吃惊的部分。被她指控靠脸蛋搞定一切的女孩并不像她说的那么没能力,相反,我以前跟那个女孩也打过交道,非常聪明能干的一个人,最难得的是工作起来热情主动,特别有感召力,我作为同性也每每被其感染。

倒是这次合作的这个姑娘,差不多是没头脑和不高兴的结合体,迟到早退,还成天一肚子不高兴。大家暗地里虽有烦言,当着她的面倒是不太敢讲,未必不是出于某种同情——这姑娘相貌不只是平庸,简直像《围城》里形容的,是上帝的恶作剧。

如今回想起来,她的评价跟她的认知偏差有关系。她认为这是个看脸的世界,成功者就是因为长得好,因此既自卑又自负。自卑是觉得自己长得不好一切都完了,自负是觉得自己道德上比那些靠脸混的人更加干净。

这两种复杂的感觉夹击着她,让她有了一张充满戾气和不耐烦的脸,工作上也是破罐子破摔。

问题是,这真的是一个看脸的世界吗?

就说我比较熟悉的领域。有一个词叫做“美女作家”,我在许多场合听到许多人表示:这些美女作家并不漂亮。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作家普遍颜值不高啊,就算瘸子里面挑将军,挑出来的,也就是一般般而已。

但同时,它也说明,起码写作这个行当,脸长得好不好并不重要。前两天看武汉作家方方的照片,实在算不上好看,但多少人被她深刻有力的文字震撼,在这样的文字面前,谈“看脸”是轻浮而愚蠢的。

并不是只有写作这个职业是这样的,高尖端行业通常不被脸影响,即便是服务业,友善周到的职业素养,也能打破颜值即正义的说法,开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但有一种人特别相信这是个看脸的世界——就是懒人,如果他们长得好看,就会以为万事大吉躺着都行；如果他们长得不好看就以为万事皆休,干脆朝地上一秃噜,相对于实现自身价值,他们更乐于找个靠山或是替罪羊,最终他们殊途同归地站在了一起。

当然,我也得承认,颜值高低确实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人生。但请注意,是在“一定程度上”。事实上,这个“一定程度”视为考验也可以,突破这个“一定程度”就能够把局限性变成核心竞争力,散发别样的光辉。

不过这也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无忧无虑地丑下去了,职场上没那么看脸,但是我们自己也希望自己好看一点不是?我要说,时代的发展,赋予我们更多自由,比如,自定义好看这个词的自由。

奥巴马的妻子米歇尔和特朗普的女儿伊万卡哪个更好看?我曾经在某个活动上问过读者这个问题,本来以为大多数人都会选伊万卡,没想到选米歇尔的人也有不少。在讲述理由这个环节,我明显感觉到,选米歇尔的人更有想法。

有个女孩说,如今的好看,并不只是传统意义上的漂亮,还意味着耐读,读出很多比语言更可信的东西。米歇尔虽然不符合传统审美,但她的面部线条简洁,能够看出意志力,看她的脸,就知道她有个有趣的灵魂。

这说法给我启发,为什么有夫妻相之说,就是因为生活习惯与态度是能够写在脸上的。戾气或是友善,松懈或是生机勃勃,皆肉眼可见,共同生活的两个人,渐渐就会共用一张脸。可见习惯能够重新雕琢出一张脸,所谓“好看”,更应该包括精神赋予的那一部分。

马上就要进入2019年了,脸不应该再是困扰我们的东西,耿耿于没有一张拿得出手的脸,是试图讨好这个社会而不得,这种讨好型人格,也许才是不能活得更好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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