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一颗真实跃动的心 读韩仕伟旧体诗集《冬韵》

周明

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人生，或长或短，或辉煌或平凡，或丰富或单调。不论是贫困艰辛或是丰衣足食，任何人都拥有他人无法替代的人生。这人生是时时刻刻的，又是实实在在的，随着时间在一点点流逝，由现实变为记忆。喜爱摆弄文字的人，总有办法将易逝的生活片段长留人间，将飘忽隐约的记忆变为物质形态的文稿，保留一颗跃动的心和人心交流的桥梁——读韩仕伟老先生的旧体诗集，不由得让人萌生这样的感受。他将自己的阅历和感悟落在纸上，我们可从字里行间捕捉他的内心世界，就像翻着故人的相册，那些熟知的鲜活的生活镜头，从眼前一一闪过，并伴随着当时的时代背景。

生活是复杂的、丰富的。韩老先生出生于1937年，从他出生到现在的几十年间是中国社会变动最激荡的时期。他们这一代人可以被称为历史诸般形态的直观体验者。

韩老先生生活在基层，又是个内心丰富、感情澎湃的人，他热衷于记录生活和自我感受，当面对流逝的岁月和嘈杂的日常生活，他选用旧体诗作为记录的形式。我国的旧体诗有古体诗和近体诗的分别。古体诗有四言、五言、六言、七言、杂言等；近体诗亦称“今体诗”，有律诗和绝句。在旧体诗的创作中，有一部分在格律上严格遵循古典诗歌的要求，有些则并不拘泥于传统的格律。韩老先生笔下的诗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保留形式美感的基础上，用精练的语言记录世事并表达节制的情感。这从他的青少年时代就开始了，敏感，忧伤，彷徨，对人生命运的感慨，对生命意义的追寻，对亲情的依恋，青春的疑虑和生活之感受，一览无余。

作家林语堂说：“中国人把文学分为两种：教化的和娱乐的，或称为‘载道’的与‘抒情’的文学。两者的区分显而易见：前者是客观的，阐述的；后者是主观的，抒情的。”有人说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三国演义》写官，《水浒传》写盗，《红楼梦》写情，《西游记》写妖，范围已经有所拓展。可韩老先生的诗作杜绝怪力乱神，严肃而只涉人事。我感兴趣于他作品中抒情的部分。如《卜算子·梦舅父》：

生别至相亲，死去梦中近。

默默相看泪湿巾，犹记从前训。

少怙仔身贫，舅父心操尽。

上学成人迟报恩，自我心常问。

在古代，诗歌对人们的生活影响很深。诗歌教会中国人一种生活观念，通过谚语和诗卷传入社会，启发人们悲天悯人的思想，用艺术化的眼光看待人生，并对大自然寄予无限的深情。韩老先生退休后有了大量的时间，诗作的数量也明显攀升。老先生一生坎坷，到了晚年身住小院，仍不弃自然，儿孙满堂，生活安定，故而作品也呈现出幸福稳定的特征。兴许是受后现代生活方式的影响，这些春游秋巡、感物议史、评人说事的诗作，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会跳出几首，充满禅意。如《立夏》：

朝霞秦岭光浩渺，朵朵白云南山峰。

骚客多言春日好，余生偏爱夏景浓。

有禅意，有个性，喜欢夏天，热情似火，有古典情怀，这就是韩老先生。我曾这样评价过他：“韩老先生让我们变得纯净的方式很具有中国味儿，他教会我们静听孙儿娇，欣赏南绿竹、夕阳霞，享受一支烟一杯茶，认可最基本的人生常识和道理。其实，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种摆脱桎梏、走向自由的冲动，摆脱功名利禄的引诱，摆脱盘踞在内心中的迷雾，仅仅听从内心的召唤去过一种自然的生活，并进行一次自由自主的舒心流畅的表达，这就够了。”

从韩老先生诗集《冬韵》中，能够捕捉到他那颗在时代风潮中真实跃动的自由的心。这颗心虽然普通，却顽强地跳动，并将跳动的次数、频率、声响和它要传达的情感，用旧体诗这一“有意味的形式”记录下来。这些有温度的记录，就足以震撼人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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