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围城》

□张大炜

现当代的文学大家，对文学人物长廊都有贡献：贫雇农有鲁迅的阿Q，资本家有茅盾的吴荪甫，叛逆青年有巴金的高觉慧，城市贫民有老舍的骆驼祥子，流氓无产者有金庸的韦小宝，而知识分子最典型的就是钱钟书的方鸿渐。方鸿渐是《围城》的主人公。

就像阿Q不是鲁迅的自传一样，方鸿渐也很难说就是钱钟书本尊。虽然钱钟书对他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但顶多带有“皮袍下找小”的自我批判，就像孙悟空之于六耳猕猴，不能视二为一的。方鸿渐比较迂腐但又不乏灵性，为人稚拙却也充满真情，不大着调有点堂吉诃德的味道。做事往往出于好心，结果总是自己吃亏，自我排解倒也并不怨谁。但正像那座老式钟表一样总是慢半拍，缺根弦吗？

书中方鸿渐由国外而国内，由上海而湖南最终又辗转回到上海（重庆之行很可能不了了之）。恋爱由周小姐而鲍小姐，由苏小姐而唐小姐，最终由孙小姐终结。封底有言：“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这句话最早见于第三章，先由褚慎明说出“鸟笼”，再由苏文纨补充修订，后由方鸿渐多次提及。想来人生总是如此，总是不满现状而试图改变，改来改去又回到原点。有勇气改变还是好的，改来改去难免疲累，而总骑在城墙上也不是办法。

韦小宝生活在明末清初，阿Q生活在辛亥革命，而方鸿渐生活在抗战时期。日本侵华侵蚀了很多男人的财产，也破坏了很多女人的姻缘，这个锅日本必须背！在香港的范柳原和白流苏（《倾城之恋》的男女主角）还算幸运，在内地的方鸿渐和赵辛楣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他们错失所爱主要是因为自卑和怯懦。当然，他们最后都“成功”进入“围城”。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书中还多次提到信，不过是情书，而且还是退回的情书。唐小姐退还方鸿渐情书，作为报复和转移仇恨，方鸿渐又撺掇孙小姐退还陆子潇的情书，还有《草房子》中白雀退还将一轮的情书。用意都很明确：咱俩以后再无瓜葛！当然，不还似乎更狠：我早就不知丢哪儿了！

最后再说一下钱钟书。钱钟书是有大学问的，见于《管锥编》《谈艺录》；也是有襟怀的，见于《槐聚诗存》；而其性情则见于《围城》，用杨绛的话来说就是“痴气”。这颇像《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而杨绛也大有以脂砚斋自居的嫌疑。钱钟书行起事来或许真的混混沌沌，但事后想来却也世事洞明。明哲往往是生活中的失败者（钱钟书应该不是），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看破红尘吧。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山望着那山高。或许人生的愿望真的如此。就像钱钟书，怕再生个孩子会稀释对阿圆的宠溺，也曾一度自许《百合心》应该是比《围城》更满意的作品。再如这天气，都说酷暑难耐不如过冬，大概是忘了冬天棉衣棉裤笨拙如熊，紧贴暖气瑟瑟发抖的样子了，还不如抓住这夏天的尾巴狠命撸铁，来一个大快人心的酣畅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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