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烧带魚

民间一直有这么一个说法：冬吃萝卜夏吃姜，冬天的萝卜赛人参。那天，故事会沙龙结束甫一进家门，就闻见一股浓浓的鱼香味扑鼻而来，好香啊！我询问妻，今晚烧什么鱼？这么香。妻神秘地对我莞尔，先不告诉你，等一会儿吃晚饭你就知道了。我对妻说道：你不告诉我我也知道，是萝卜烧带鱼。妻诧异道：你又没看见菜，怎么就知道的？其实这萝卜烧带鱼特有的香味，五十多年前我就知道。

那一年，记得是农历腊月廿八，眼看着到年根了，外面依稀可听到时不时响起的鞭炮声，年的味道是愈来愈浓，可家中的年货与各类菜肴“尚未备齐”。尤其是家中一道大菜，一道每年必备的浙江家常菜，萝卜烧带鱼。可菜市场去了两次带鱼还未买到。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每当逢年过节，居委会让居民小组长通知每家每户凭购粮证，到居委会根据人口多少领取鱼票、肉票、蛋票等，四人以上为大户，以下则为小户。大户可买些花色鱼，小户因数量少则不然。晚餐时，望着眼角已堆上些许鱼尾纹的母亲，我对母亲说道：明天我早点去菜场排队，您“开秤”前来换我。

翌日凌晨，三点不到，天空阴沉沉的，一片青灰色，看似就要下雪的样子。我穿了一件深色的长至膝盖的人民装棉袄，头戴一顶雷锋帽，脖子上围了条线围巾，顶着凛冽的西北风来到菜场鱼摊前，昏暗的灯光下，只见稀稀拉拉二三十个人排着队，心中暗自窃喜，思忖着今天一定能买到大带鱼，于是就排在后面等天亮“开秤”。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熬到营业员来上班，其将摊位前的木板门从上而下一块块卸下后，只见呼啦一下，不知从何处突然冒出了一大群人纷纷挤进刚刚还排得好好的队伍中来，后面的人见状纷纷指责他们“插队”，可他们不是举着一个破篮子就是拿起一块砖，理直气壮地说自己早就排在前面是有据可依的。更为恼人的是，为维护排队次序原先从队伍中推选出的管理员，也将熟人插到前面，这样我前面原先只有二三十个人的队伍，一下子超过百人之多。待“开秤”后轮到母亲时，只有1角7分一斤的小带鱼……

尽管如此，回到家后，母亲把鱼一条条洗净沥干，一段段切下，拣中段放进油锅煎至两面略黄装碗，头与尾则放进油锅中略微煎一下，同时将原先盛入碗内的中段鱼放入一部分，多余的则贮藏起来，留着招待客人或节后吃，而后将预先切成长条状的白萝卜倒入铁锅内，放上姜、酒、盐、糖、酱油、味精等各类调料，盖上锅盖焖烧二十分钟左右，把葱放进去起锅后盛了满满四大碗。

年三十晚上，一家六口围坐在一起，待各色菜肴（其实也没几个菜）上桌后，母亲端上四大碗萝卜烧带鱼，指着其中一碗说道，这一碗不要动筷，要吃剩有鱼（余），其他三碗你们兄妹四人敞开肚子吃。时年我九岁。

如今，萝卜烧带鱼只是家中一道最普通不过的家常菜，可母亲已经不在。真想再吃一次母亲做的萝卜烧带鱼，真想再做一次萝卜烧带鱼给母亲吃。（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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