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上楝八哥，网上的椋鸟

◎何 频（作家）

八哥 徐悲鸿作品

黄河边的秋季，比日历时间显得要长些。当晚秋的脚步眼看要跨着初冬的门槛，11月到了中旬之时，城市的秋色最是斑斓可观。秋叶有红有黄，有紫有褐，落叶树被常青树苍绿或翠绿的底色衬托着，在下午三四点钟的时候，逆着斜阳更显秋色辉煌。也就是打这时候起吧，天空的高处，早上有冉冉飞鸟，不紧不慢地绕圈徘徊。偶尔还有碎沫沫似的群鸟，漆黑一片，密密麻麻，没头苍蝇一样在高处飞——这是冬天要来的鸟信息。

天空底下近人处的鸟，大大小小院子里的鸟，也来势汹汹的。黄叶飘落时的群鸟，带着霜寒的肃杀，与“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春天的鸟完全不一样，彼时“池塘生春草，园柳变鸣禽”。鸟声悦耳，莺歌燕舞。刻下截然不同，众鸟一改温顺温柔，发音竟如河东狮吼——我家南窗边的苦楝树上，疾风一样飞过叽叽喳喳群鸟，兔起鹘落，群鸟经过一次，树头上的楝果苦楝籽脱落一遍，落地的苦楝籽大多被剥食了厚厚的外皮，仿佛人吃瓜子吐壳似的。楝籽药名川楝子，固然苦而味怪，可俗话说“啥虫打啥木头”的，有道是“一物降一物，卤水降豆腐”。楝八哥天生就是专吃苦楝籽的。

但你想仔细观察一只楝八哥不容易，因为它太好动，不安分，颇焦躁。楝八哥，大于麻雀，小于鹌鹑，比画眉与白头鹎略大，灰褐色的羽翼，雄健又敏捷，叫着呼啸着飞起来的时候，飞沙走石一般，它绽开的尾巴露出一片白花斑。好多年我很惊奇，不知道它是什么鸟，而东风渠和金水河边的养鸟人，鄙视地叫它们楝渣儿。它们现在已经是郑州市区的留鸟了，一年四季都有，就是树木葱茏的夏天，在新区的大绿地上，也常见其急急慌慌、群起群落的阵势。

怀着极大的好奇心，偶尔我在电脑里碰到了一个“鸟类网”，进一步搜索，其中有个“椋鸟科大全”——

包含楝八哥在内，属于雀形目的一个科，鸣禽科。全球大约107种，分布在整个欧亚大陆及非洲、北美洲。中国椋鸟家族包括：灰头椋鸟、黑冠椋鸟、丝光椋鸟、北椋鸟、紫背椋鸟、灰背椋鸟、粉红椋鸟、紫翅椋鸟、灰椋鸟、斑椋鸟、黑领椋鸟、家八哥、林八哥、八哥、白领八哥、灰背岸八哥、金冠科八哥和鹩哥。名目真够繁多。

楝八哥的特点，“活泼好寻衅”。就是说，那没事找事的泼皮性格，是包括楝八哥在内诸多椋鸟的特点。这个我遇见过，黄河迎宾馆，仅听名字就知道是本地独一无二的，那里树大林深，人从东大门正门进去，不远是一个由伟岸法桐圈起来的很大很大的大草坪，秋深天冷的时候，闹市里的鹭鸟纷纷聚集到这里的大树头上栖居，早上，露水凝结在草皮上似白霜一样，忽然一大群楝八哥从天而降，飞起又落地，盘绕变换队形，吵闹声极大极喧嚣，而一只花喜鹊孤零零被围在当中，跳来跳去的，仿佛盘丝洞里被妖怪美女捉弄戏弄的猪八戒。

而鸟类“口技演员”，也是椋鸟的特点。包括楝八哥在内，它们竟然可以模仿鸟叫、青蛙叫、小马叫以及汽车喇叭声，甚至还可以学人说话。是的，笼养的八哥，不正是让它学人说话吗。还有土名叫叉鸡的，它在我面前学猫叫，活灵活现，诡异无比。

苦楝籽固然苦，但争吃苦楝籽的并不只是楝八哥，那灰喜鹊和白头鹎吃楝籽，也好这一口，或者它们以啄食苦楝籽，闹着玩觉得好玩。11月中旬，候鸟南归正值高潮，当楝八哥人来疯一样呼啸着从这棵楝树飞到那棵楝树，飞来飞去的时候，大雁天鹅大鸨陆续回归黄河边。寒鸦、白脖子老鸹与秃鼻乌鸦，也黑压压在黄河两岸的麦田里落下。

这时候，恰巧也是城市斑鸠息声，乌鸫啾啾叫着回来，贼头贼脑出没林下落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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