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唐人的诗,在诗的韵律里徘徊,往往忽略诗中的生活细节。比如王翰的《凉州词》句:“葡萄美酒夜光杯”。这里的“葡萄美酒”不是葡萄和美酒的联合词组,而是葡萄制成的美酒,是偏正词组。说明在唐朝已经有葡萄酒的酿制了。唐朝将士夜光杯里的葡萄美酒区别于中原和江南地区酿制的醪酒或浊酒,前者是用葡萄酿制,后者是用稻米酿制。读懂了两种酒的区别,就划分清楚了早期丝绸之路经济带上的物资交流。
葡萄原产地在西域和中亚,汉朝时引进。引进时的名字叫“蒲萄”。“葡萄”是在中原地区广泛栽种后的再命名。据《太平寰宇记》载:蒲萄酒,产自西域,唐贞观年间传入,芳香酷烈。这就说明唐时的丝绸之路经济带交流的不仅是物资,还有食品的发酵技术。在长安的坊巷里住着无数国外客商,阿拉伯人、波斯人、栗特人、回纥人、突厥人云集一市,从事着各种商业贸易,开店设坊,把葡萄酒及葡萄酒的制作工艺传进中国。
李白的《对酒》诗写于开元十四年(公元726年),当时他在金陵、扬州一带游历,诗中详细描述了葡萄酒传入江南一带的情景:“蒲萄酒,金叵罗,吴姬十五细马驮。青黛画眉红锦靴,道字不正娇唱歌。”句中的“叵罗”是胡人饮酒的杯盏,不是我们现今用柳条或竹篾编制的镂空笸箩,可见当时的江南不但饮用西域的葡萄酒,还用西域风格的酒器金叵罗盛酒,西域之风已经传播到江南一代。与葡萄酒一起走进江南的还有琵琶。琵琶是西域的乐器,“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王翰的诗唱出了边塞丝路上的苍凉。于是我们脑际就出现了沙海月夜,琵琶铮铮,伴着刀剑枪矛的寒光。可是,琵琶在江南却奏出了另一番情调,小桥流水,桨橹咿呀,以及江南女子的低吟浅唱。李白的“吴姬十五细马驮”与西域蓄着曲卷胡须的商人牵着骆驼行走在金色的夕阳里,是文化温婉与粗犷的对比,犹如温婉的丝绸与大漠狂风沙暴的对比,构成了丝绸之路上的向往与追求。
丝路上不光有驼铃马蹄,还有刀光剑影。即使葡萄也不是唾手可得的。司马迁《史记》中记载,葡萄是张骞出使西域时从大宛国引入。西汉年间的大宛国在费尔干纳盆地,它的首府贰师城即今吉尔吉斯斯坦的马尔哈马特城。这里不仅出产葡萄,还出汗血宝马。大宛国是西汉长安连接波斯的必经之地,当年丝绸之路上的重要驿站。西域的路上不平坦,除了沙尘还有劫掠。劫掠来自匈奴,游牧部落的特征决定了他们对文明国度财富的垂涎,获取财富最好的办法就是袭击沿途商旅。更有甚者,连汉使经过也难免遭袭。从秦朝始,抵御匈奴就是安邦定国的国策之一。到了汉朝,汉高祖希望一个和平的环境不仅是中原百姓安居乐业,还有周边地区的安宁,于是与匈奴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争。
匈奴的强悍来自他们的战马和高超的骑术。他们的战马比汉军使用的中原马和蒙古马高大得多,逢短兵相接几乎是居高临下地砍杀,使汉军难以抵挡。汉军的败绩发生在汉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刘邦亲率三十二万大军抵御匈奴冒顿单于的四十万军马,天寒地冻之时被冒顿围困于山西阳高县白登山,七天七夜粮草断绝,最后以和亲平息战事,汉朝派出一位公主嫁给了匈奴王。
读过大量的汉唐史后,我发现“和亲”的内涵极其复杂,除了史书中兴高采烈的“联姻”说,其实往往还是人质。王昭君、文成公主是和亲的个例,还有无数的公主远没有这么幸运,她们一去不返。即使王昭君也是满腔悲愤,呼韩邪单于死后她守寡不成,按照那里的习俗必须嫁给单于大老婆已继承王位的儿子。汉朝方面对她的要求也是“从胡俗,不准南归”。她的后辈蔡文姬比她幸运,毕竟能够回归生她养她的故乡,却留下了自己的骨肉和《胡笳十八拍》。
汉高祖没有咽下白登山受困的羞辱之气,他一直想得到像匈奴所骑的那样的战马,那是决胜的战略物资。直至汉武帝时期,张骞从西域回来,告诉汉武帝大宛国有那种驰骋如飞的天马。汉武帝大喜过望,派使臣带了一匹与真马等高却用黄金铸成的马去换天马。他只是一厢情愿,大宛国王拒绝交换,并杀了汉使。汉武帝大怒,派李广利率十万大军征讨大宛。这场战争打了四年,直到大宛国王被他的臣民砍下头颅才终结战事。大宛人俯首称臣,向汉朝政府提供了三千匹良驹和饲养这种汗血宝马的苜蓿种子,从此苜蓿在中国繁衍。
历史让今天的我们惊诧,除了宝马、苜蓿,还有葡萄的种子,都来自丝绸之路的传播。葡萄在中原大地上开始了农作物的“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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