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

□胡斐然

在中国文学史上,苏东坡诗词双修,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历经千年,却无人为一代文豪苏轼写传记,直到遇到林语堂先生。在开篇第一章里,林先生这样写道:“我认为我完全知道苏东坡,因为我了解他；我了解他,是因为我喜爱他。”

林语堂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位以英文书写扬名海外的文学家、翻译家和哲学家。1936年,林语堂全家赴美时,“身边除去若干精选的排印细密的中文基本参考书之外,还带了些有关苏东坡的以及苏东坡著的珍本古籍”,可见他对苏东坡的仰慕之情。之后,林先生参阅大量文献写成英文版《苏东坡传》。中文版是由台湾著名翻译家张振玉所译,脍炙人口的《京华烟云》亦是他的翻译作品。

全书以时间顺序书写了一代文豪仕途坎坷、历经磨难的一生。今人对苏东坡的认识大多集中在他的诗词方面,而林先生的这本《苏东坡传》除了卷一讲述的是苏东坡的童年与青年外,其余篇幅重点介绍苏东坡的政治生涯起伏,以及在各种人生际遇面前诗人所展现出的豁达的人生态度,这中间也涉及他的政治作为、兴趣爱好、个人逸事等,一个个性丰满、有血有肉的苏东坡跃然纸上。

他是西子湖畔吟咏“淡妆浓抹总相宜”的骚客,也是执铁板赋颂“大江东去浪淘尽”的豪士；既是嗜酒如命率性而为的健康破坏者,又是酷爱瑜伽喜欢养生的修身养性者；既有庙堂之上侃侃而谈的帝师情怀,又有混迹江湖把酒言欢的侠士之风；既有亲自酿酒烹制东坡肉的烟火气,又有竹杖芒鞋轻胜马的神仙气。矛盾的性格,截然相反的文风,构成了苏东坡跌宕恢弘的传奇一生。

苏轼的文字里,像“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等脍炙人口的精品佳作颇多,而我更喜欢《定风波》和《临江仙》中诗句的意境。“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潇洒而飘渺,更有着阅尽千帆归来的超然。

苏东坡最为走心的诗句,应是“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这首诗,是苏东坡送好友王巩从宾州北归途中所作《定风波·南海归赠王定国侍人寓娘》佳句。综观苏东坡的一生,从出生地眉州,到名扬京城,后辗转杭州、密州、湖州、黄州等,又到荒无人烟的海南儋州,人生跌宕起伏,颠沛流离,命运多舛。他没有抱怨,没有怨天尤人,而是笑对人生,饮酒作乐,舞文弄墨,开荒,酿酒,做菜,甚至试过做墨,把房子差点烧了,仍旧灰头土脸地在院中大笑,真正到了“心安处是吾乡”的境界了。

高山流水,知音无限。林语堂先生对苏东坡,也是他自己的偶像,给予了极高评价:“苏东坡的人品,具有一个多才多艺的天才的深厚、广博、诙谐,有高度的智力,有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正如耶稣所说具有蛇的智慧,兼有鸽子的温柔敦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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