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采蘑菇 □ 厦门 程新兵

家后面有一片山林，林中有松树、槐树、白杨、桦树等很多种树木，听村里老人讲，里面有很多百年以上的林木。孩童时，我经常上树掏鸟窝、摘松子、打板栗……那片山林，给了我太多的乐趣和希望。那时农村还在烧柴火，家家户户都去那片山林砍柴，晾干堆码在屋檐下。俗话说，靠山吃山。每次春雨后，山林就会冒出很多蘑菇来，采回的蘑菇过水后，煮汤或炒鸡蛋，味道极其鲜美，是一道美味佳肴。老妈经常在雨后去山林采摘蘑菇，一小部分留作家里吃，大部分是要送到镇上集市去卖，因为城里人也非常喜欢吃蘑菇。

有一年春雨后，我和几个小伙伴相约去采蘑菇。我们背着竹筐，满怀信心地去了后山山林。只见地上、树上有非常多的蘑菇，我们非常开心，立即动手起来，小手不停往竹筐里面扔，没过多久，我们就满载而归。我看过母亲去后山山林采摘蘑菇的情景，松树上或附近地上长出来的蘑菇比较美味，且无毒。要知道，山林也有不少毒蘑菇。我正是凭着这点肤浅的认知，认为我采回来的蘑菇都是“好料”。晚上，奶奶把我采回来的蘑菇配上我从树上掏下来的鸟蛋，做了两大盘的蘑菇炒蛋来改善家里的伙食。那时，虽然家里也有养鸡，但是鸡蛋都是舍不得吃的，因为要靠卖鸡蛋换钱去买盐，我们兄妹几个从小就很少吃到自家鸡生的蛋。晚上开饭时，父母干完农活回来看到蘑菇炒蛋，既欣喜又惊讶。欣喜的是可以改善一下伙食了，惊讶的是怕我采的蘑菇有问题。我们兄妹几个早已等不及了，一直想伸筷子，奶奶在一旁呵斥我们，我们才把口水一遍又一遍咽回去。

父亲淡定地说了一句，“先不要吃，我来尝尝。”父亲吃了一口，很平静，接着吃了第二口、第三口……还没有到第四口，父亲就开始浑身抽搐起来，嘴角流着白泡沫。母亲惊呼，“蘑菇有毒！”大哥马上去隔壁大伯家把他喊过来，大伯拉着板车把父亲送到村里的赤脚医生家，赤脚医生看了父亲的症状后，吩咐我们赶快把父亲送到镇卫生院。父亲在镇卫生院住了一个星期院才回来，终于虎口脱险，但父亲出院回来后，就大不如从前了，时常忘事，时常喜怒哀乐不同常人，这一切都是中毒的后遗症。

父亲中毒后的第八个年头，我刚到武汉上大学不久，他就永远离开我们了。那一年，父亲才刚刚六十出头。如今，父亲离开我们快二十个年头了，每当回想起小时候采摘蘑菇的经历，我的泪水总是止不住流下来，自责、后悔、懊恼……我的情感无法言说。

自父亲中毒后，我的性格开始变得孤僻起来，做每一件事都是思量再三，过细地评估风险系数。我老婆经常说我优柔寡断，不像个大男人。其实，她哪里知道，那一次我采蘑菇的经历，是内心无法言说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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