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响起,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门前的老樟树没了,今天有施工队来了,村里也来人了,树被挖走了……”
我渐渐沉浸在模糊的记忆里:一个朴素的村庄,一群勤劳的村民,一棵古老的树,一场持续了很久的讨论,还有那漂洋过海、翻山越岭,带着一股子韧劲吹进村里的风……
想来,年年回家过年的时候,老娘总是指着门前的那棵大樟树说:“你呀,小时候可乖巧了,我出去干农活的时候,总将你放在樟树下,一根绳子系在树枝上,一头系在你坐的木椅上,玩着玩着就睡着了……”我经常偷笑,感觉这个场景不适合我,说的次数多了,也就接受这个“乖巧”的我了。就这样,说着说着,说出了岁月的叠音,说出了双亲的皱纹,也说出了我偷偷转身抹去的泪痕……
稍大一些的时候,我开始对着老樟树说心事了。月明星稀,我背靠大树,数星星、想心事,想心事、数星星;春暖花开日,给它戴花朵,飞虫穿梭时,帮它挠痒痒……
有一天傍晚,老树底下突然热闹起来了,村里的叔伯姨婶开始聚集到树下,开场聊会天,然后静静等待着,等待那时村里唯一的一台电视机——那是父亲出去运了一趟货,带回来的一个“庞然大物”。到现在,我依然深深地记得,无数个夏天,那些朴素的乡亲父老们聚集在一起,手拿蒲扇,轻轻摇动。每每到了晚上,父亲就将家里那张大饭桌扛出来,把电视机放在桌上,和乡亲们一起享受着这美好的“陌生”时光。时不时传来的拍蚊的巴掌声,惊动了匍匐的青蛙,也探出头凑个热闹,那些个虫儿争宠似的聚集在电视机旁,唱歌跳舞……大家围着老树,垫石而坐,睁大眼睛,无比虔诚地盯着那个让他们感到新奇的世界;冬天的雪,格外的白,格外的亮,每到傍晚,路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可这严寒没能阻挡乡亲们那颗火热的心。母亲烧了满盆的炭火,放在堂厅,屋子里暖气洋洋,大家聚在一起,看着自己喜欢的节目,时而静谧,时而喧哗……我还记得那些个夜晚,当电视节目结束的时候,我开门送客,乡亲们渐行渐远,身后,长长的深深浅浅的脚印落在雪地里,一直延伸到远方,门口的老樟树撑着华盖,静静地守着这一方水土。那一年的山风似乎格外的劲道,吹去了炎热,吹走了冬雪,吹来了改革的春风。我也在慢慢成长的岁月里,将背影留给了父亲、母亲,走出了山村,走向了城市……
有一年,母亲突然打电话来说,村里来人了,说要修公路,门前的那棵老樟树挡着道了,要挖起运走,说乡亲们都不同意,都说这棵老树是村里的护身符。母亲还在那头絮叨,我已经沉浸在与老树相对无言的回忆里了——童年时的欢声笑语,成长中的喜怒哀乐,离家时的万般不舍……后来,公路修好了,绕过了那棵老樟树。乡亲们举杯同庆,既为新修的宽敞的道路感到高兴,更为保住老树由衷开心。这之后,还有很多次,这棵护身符都差点被挖走变卖,在大家共同保护下,才得以留存。老樟树一日一日的垂老,树干枯了、华盖脱落,往日的那一大片绿阴已经遮挡不住大片的阳光了……然而,透过那些斑驳的绿影,电视走进了家家户户,手机响遍了山野密林,汽车在村里穿行如梭,洋楼别墅依山傍水……
“可惜了。”老娘的叹息声将我的思绪唤醒,“村里今年有一个农业项目,要将水泥路修到山上,便于车辆往返,老树正好在路中间……”
我转过身,恍若隔世。月光下,扫过老树枝头的风似定身神针,我的“小伙伴”在改革之风吹拂之处站成了永恒……
而此刻,我所在的城市,满目灯火通明,江面上星星点点的船只,也鸣响了奋勇前进的号角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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