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朵茉莉花

□ 洪振秋

茉莉，真是很美的。

每当听人唱起“好一朵茉莉花”，我依稀可闻到淡雅的芳香，身心也就为之清爽。

茉莉花盛开于夏秋之间，正是炎天暑地之时，其色其香，格外受人珍爱。素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地相挨在一起，簇拥着一棵棵花枝，圆融、紧凑、雅气，像晨光中的朵朵云儿，映衬着夏日的笑脸。娇嫩秀丽、妩媚多姿的小巧模样，像一个个美妙的古越国女子，流淌着无限的温柔。

因茉莉花形小巧而有芳香，古代江南越女总喜欢把它插在鬓发上，作为一种美的装饰。晚上还喜欢在枕头边置一二朵茉莉花，芙蓉帐里更具温柔的韵味。宋朝是一个很有诗意的朝代，苏东坡贬海南时，本是心灰意冷，但见街上女子头上簪此花，便情不自禁地唱道：“暗麝着人簪茉莉。”诗人张劭也跟着唱：“绾成一点珠球好，添上松鬓浴后汝。”到了清代的吴声槐干脆把茉莉称为“抹丽”，亦云：“凉月一天人倦后，梦魂犹带鬓边香。” 江南如此美妙的时光，怎不令人春光融融，如痴如醉。

我们皖南人（尤其是徽州）都喜爱种植茉莉花，并称之为“喷喷香”。那时，我还很小，住在破旧的古楼中，但家中的小院、窗台、花厅或美人靠上都摆满了一盆盆茉莉花。有茉莉花陪伴，楼内便有了足够的温暖和清香。常常有邻人来家里坐，看花，聊天。人和花都欢喜着。

每当江南门前的小巷充满了茉莉芳香时，都是那么的清朗悠远，还有漫不经心的和谐，展示着人花合一的美妙与神奇。这些洁白如玉的小花，盛开在江南每一个角落，犹如古楼窗里透出的灯光，隐约着诸多的诗情画意，印记着了无痕迹的美丽。这就是美丽的江南，婉约的江南。

由此，茉莉花更有特色了，真的成了江南凡间的白衣仙子。就连对植物界中的花草，从不以貌取人的医学家李时珍也在《本草刚目》中说：“茉莉者，抹丽也。”抹丽，美好貌。夸其颜色洁白、香气浓郁。

她独善其身，简单朴素，又是一个谦谦君子。只需窗外的阳光、温度，就绿意葱茏，芳香四溢，胜过那些千娇百媚的百花仙子们。

有的古人将她和梅花比肩而赞，还是诗意的宋朝人，擅长此类诗文，王庭圭《茉莉》诗曰：“逆鼻清香小不分，冰肌一洗瘴江昏。岭头未负春消息，恐是梅花欲返魂”。同代人的郑刚中也写《茉莉》：“不是满枝生绿叶，端须认作岭头梅。”

它更有“一卉能薰一室香”的气度，虽然无艳态惊群，但玫瑰之甜郁、梅花之馨香、兰花之幽远、玉兰之清雅，莫不兼而有之。难怪江南民间处处流传着这句歌词：“花开满园，香也香不过它……”，“喷喷香”是最好的语言浓缩和最美妙的情态。

茉莉花还是中国江南的爱情之花，其素洁、浓郁、清芬、久远。它的花语表示贞洁、质朴、玲珑、迷人等。它是一个叫真娘的唐朝美人化身，战乱时流落江南苏州，被人诱骗进姑苏山塘街的青楼，为保贞节，后悬梁自尽，被埋虎丘。时人称其墓为“花冢”。第二年，墓上长满了一株株碧绿的小小苗木，一夜之间，又开出一朵朵花色洁白、香味浓厚的小花，其香四溢虎丘，弥漫了整个姑苏。文人雅士皆异之，称这种花叫茉莉花，又叫香魂，所以茉莉花茶又称香魂茶。难怪古人喜欢用茉莉花窨茶，不仅香味甚烈，更有浪漫色彩。

江南徽州人善经商，丈夫离家，都要饮上一杯妻子冲泡的茉莉花茶。寓意丈夫早归，夫妇永不分离。很难想象，如此接地气的茉莉花茶，也曾是古人爱情剧中的重要道具呢。

写到这里，江南的大街小巷又飘荡着那首旋律优美的名歌《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君将离去，我心悠悠，欲采又舍不得啊。透过江南园中那风和那云，我依然看到，那清纯如水的情怀和盈盈浅笑的佳人模样。虽然年华如水，也许是我来得太早，或是太迟了，茉莉花香已渐行渐远。多情之人就是这样借茉莉花的洁白来表达自己的心情，柔暖中透着些许心酸。那流转的白色光芒，生动、盎然，诗情中散发出淳朴优美的千古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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