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美的背影

母亲的背影是我一生中永远无法释怀的风景。母亲用背影诠释岁月与人生，诠释厚重的母爱。我爱看母亲的背影，那是一道很美的风景。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忙碌，总是留给我一个匆匆而过的背影：洗菜做饭的背影；洗衣服晒被子的背影；为了让我们住上宽敞的房子，下班后批了一箱箱棒冰沿途叫卖的背影；熬了一夜，将剥好的蒜瓣打成一个一百多斤的大包扛在肩膀上，吃力地走向交蒜处的背影；为了儿女风光结婚，在各处菜市场商店流动批零经营酱油的背影……

残忍的岁月侵蚀了母亲年轻姣好的容颜，沧桑了母亲轻盈柔韧的背影。母亲把背影演绎成一首歌，歌词真挚隽永，温暖人心，旋律沉重婉转，催人泪下。每次我回家，临走时她依然是这样，她浸了一天的酸菜，跑了好远的路买来的烧鸡，还有随处可见的蔬菜、水果什么的像献宝似的一样一样拿出来，恨不得我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带上她才高兴，走出门后还是依依不舍地眺望叮咛，依然是那句老话，“骑车慢点，注意安全”，不知怎么的，我觉得不再厌烦了。有时我会回头，看母亲的目光一直在追随着我们，我们已经走出一段路了，她的声音在我身后的风中一直回荡。

母亲把背影晃成岁月，岁月磨旧了那条从古井通向我家的小路。古井由于母亲的到来而活跃。母亲依然扛着那条扁担，轻快地踏着石板，肩头摆动的扁担呼唤着秋的风韵，要不路旁的树叶怎么会争着飘落？倒水声成了这静寂中唯一的音乐，母亲的背影唤醒了井水，水珠跳跃出桶，亲吻着母亲的脚尖，润湿了母亲的裤管，悄悄地溜到小草旁躲藏起来。母亲再次挺腰，挑起一天的希望与劳作。阳光是毫不留情的，母亲脸上的汗珠晶亮晶亮的，闪着光。

母亲把背影晃成一堵墙，一堵挡风遮雨的墙。那一年暑假刚过，母亲拿出积攒了半年的血汗钱送走了大哥，我还有几天也要回校注册了，可父亲却远在千里之外打工，家里已没有任何储蓄！眼看开学在即，偏偏母亲不小心扭了脚，脚背肿得如小山。真是“屋漏偏遇连阴雨，行船却遭迎头风”。怎么办呢？一家人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团团转。看着我们焦急的样子，母亲默然，悄悄起身……当母亲从兜里拿出一大把零乱的钱塞到我手上时，我哽咽了。我很清楚那是母亲把家里仅有的几只鸡卖了，还跑遍全村挨家挨户地借，最后才积攒起来的。

“400块够了没有？”

我不做声，心里却难受极了。我知道，其实还差200块。

“还差多少？”母亲觉察到了。

“200块。”我的心似乎要裂开了。

母亲没做声，悄悄地跨过门槛，红肿的脚吃力地踏在地上，也沉沉地踏在我的心上。突然，母亲一晃，我赶紧上前扶住。“不要紧，我再去想办法。这书，不能给你落下。”那一瞬，我看到母亲眼神里写满了坚毅，我的眼泪忍不住刷刷落了下来。

母亲走了出去，一瘸一拐的。我凝望着母亲那蹒跚的背影，颤动的双肩……我哭了，跪了下来，看着母亲留下的脚印，我的心被狠狠地扎着。

母亲把背影演绎成一支歌，歌声凄然，催人泪下。每次回家，我们不知给母亲增添了多少负担，母亲总是默默地为她的儿女做着一切。又要离别了，母亲用颤抖的双手捧出几个鸡蛋，“记住，到学校要写信回来。”“妈……”我的喉咙里似乎塞着一团棉花，只觉得眼里一热，两股热泪涌出眼眶。母亲转身，车已缓缓驶开。泪雾中，母亲挥动双手，那动作好亲切，好亲切，我记得那是母亲小时候教我做再见的动作。打着补丁的上衣裹着矮小的身体……我的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这么多年了，我对父母的爱几乎都是视而不见的，肆意享受着挥霍着他们的爱，甚至有时还厌烦着他们的关爱，可是他们还是那么无怨无悔的。

母亲把背影演绎成一首诗，写下诗的是母亲的那颗心。看到母亲为我们缝补衣服，我才懂得儿子永远是母亲心系的风筝，不管走得多远。每一针每一线、每一个简单的动作都浸染着母亲的爱。当我看着母亲拿着针的手划过发髻，我发现了跳动在母亲鬓角的白发，母亲老了，是为我们而老的。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我不禁在心里吟起了孟郊的诗，读罢已泪眼模糊。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母亲的背影浓缩了母亲一生一世的沧桑，镌刻着母亲抚育儿女的满腹辛酸。母亲的背影晃走了自己的青春，却带回了儿女的前程。这便是母亲那道不老的背影，这便是我的母亲。

（作者系湖北省五峰渔洋关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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