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万川的途中

□ 崔徙

千里云山星天远，层叠的山峦把人间烟火与天堂相连，依山观澜的吊脚楼撑开绵雾之气，沿着绕楼的曲廊，长江、嘉陵江与乌江的脉浪都在这儿翻涌着，江风生于波澜又刮起过往的陌生人衣角。然后湿润的脚步沓至岸边，人们呼吸到的是更加湿润的空气，头顶便是纵横的轻轨线，沿着这条大河穿向山的那边，或许那是另一个迥异的世界吧？

我每天就这样想着，看不见重庆这座城市的时候，我就开始想念她。

于是征程自然会开始，随着我的想念，徙于西边于我而言便产生了使命感。当热烈蒸腾的浓积云越过我头顶的山川，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每个细胞正在真实地感受着这个世界，它赤裸裸地在我眼前生长，我最喜欢倚于车窗而望，一边听着音乐最佳。人群，植被，建筑物，进入视线又离开。冥星隐迹，往程遂行。

穿过家乡皖南一个接一个的隧道，就像是每一次初生后睁开眼睛，万物的风采便一览无余。从鄂西山区到江汉平原，当列车驶向宜昌境内，不同的地质年代形成的不同地貌间或进入眼帘。

上控巴蜀下引荆江的地理位置仿佛卧龙藏虎之地。古有诗人崔翘留语“猿鸣三峡里，行客泪沾裳。复道从兹去，思君不暂忘。开襟春叶短，分手夏条长。独有幽庭桂，年年空自芳。”古时的人们在西陵峡分别，思君不见使人断肠，如今的我途经此地，倒早被包围着我的青翠所醉，人事的愁怨思苦也一同醉去。

这一路的巍峨高山，一路的云气水涡，都是造物主的神迹。我与她们的亲近，就是在与这个世界温柔以待。西南望巴蜀，依然有不尽的山川连贯，竟也有一面垂直而立的石墙好像那太行山的嶂石岩，这令我印象太深，可惜叫不出它的名字，但也相遇一场，当作是世界赠予我的奇遇便也足够。

亚热带风物的特点，总带着天生的不老姿态。我穿过万里长江孕育的广袤平原，经过云雨难绝的巫山峰林，一路朝西，所有的他乡都是故乡，万物以最原始的容颜不断冲击着我的感官，无论是崔巍雄丽的山脉的构造形态，还是细微渺小的沙砾的迁移流徙，我想它们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规律。我的笔头不够添加它们一丝一毫的色彩，于是我把纸写薄，把心写慢。

天色晕染昏墨，把一整天的车程缩成一个站台，一个瞬间，我早已穿越山川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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