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街小巷吃碗面□吴凌辰(江苏)

这座小城从来不缺面馆。从最繁华的市中心到偏僻荒凉的乡郊,从装修精美的连锁店到歪桌斜凳的农家小店,不论周边环境怎样,只要支一口锅,摆开一排面碗,面馆的招牌就挂起来了。

吃的第一顿面是一家连锁店品牌。适逢午饭时间,店里的生意很是兴隆,人头挨着人头。师傅高喊着,粗面细面?人群中就有人回应,细面!服务员端着面碗从厨房出来,顾客拿了筷子回座位,就在窄窄的走道里碰上了。服务员手里的面碗烫,顾客就慢慢往后退,身后的路却被源源不断涌进来的人堵住了,挤挤搡搡好半天,才总算疏散了面馆里的“交通”。

小菜是有的,爽脆的萝卜干,自己去门口端一小碟子,在等待面上桌前嚼着,嚼得“咔嚓咔嚓”直响,嚼得满口生津,就眼巴巴地盼望着面碗上桌了。小菜吊足了胃口,期待已久的面终于姗姗来迟。

面端上来,热气就扑面而来,眼镜片上白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心焦啊,奈何心急吃不了热锅盖面!眼前的迷雾散去,能看清楚面的真面目了。我点的是长鱼粗面,是略粗略弯的,很有韧性的样子,红汤底里葱绿绿的一片,是令人有食欲的颜色。胃口早被小菜吊足了,面一上桌,口水就滴滴嗒嗒一嘟噜在嘴里了。

先喝一口面汤润润唇,再夹上一筷子面,哧溜溜地吸进嘴里。汤好喝,面有劲儿,调味的大蒜叶儿和麻油提了鲜,倘若光吃面或者光喝汤并不会太出彩,吃一口面,喝一口汤,平凡的家常气息里就流露出些许别样的滋味。咂一咂,品一品,若有若无,也似懂非懂。

两鬓斑白的老者拄着拐杖进来,挥手说来一碗面,行色匆匆的中年人夹着公文包,迈着急促的步子踏进店门坐下了,活力满满的年轻人插耳机看着视频慢吞吞地吃一碗面,还有家长携着小朋友来,估摸着是懒得在家烧饭了。不同年纪不同身份的人相聚于此,热气氤氲的面馆里有你有我也有他,就像《茶馆》中的一个小社会。而与老舍笔下的茶馆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等级,没有世间恶相,只是凝聚成一种朴实平静的生活。

不知名的小面馆我也光顾过,名字是叫王家还是李记已经记不清了。那个面馆是街头小巷无数个小面馆中的一个,墙壁被经年的油烟熏染出暗黄色,方木桌的表面坑坑洼洼,围在桌边的有长条凳也有几张方凳,木制筷子就摆在桌上的筷笼里,随取随用。才刚打量着,前脚坐刚下,后脚面就端上来了。饿得厉害也顾不上端详,埋头就呼噜噜吃上一大口。面是家常的味道,平淡朴素得恰到好处。

在面馆前前后后忙碌着的是一个“姑娘”,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垂在胸前,时而随着她捞面的动作,两条大辫子又躲到了她的背后。说是“姑娘”,可她却实在是不小了,说已至中年也绝不夸张,细看就会发现那张不施粉黛的脸上,有着无法遮掩的沟沟壑壑。两条麻花辫的发型在生活中已经很难看见了,大多都出现在舞台上或电视里,以此来渲染出厚重层叠的年代感。我见到这位“姑娘”时,就产生了这样一种幻觉,她似是从过去走来,从一个虚幻飘渺的世界进入这个现实世界,陌生又熟悉的气质也是与生俱来。她定是带了一肚子自己的故事想讲与我们听,就现在吧,爽气地吃一碗面,你慢慢说,我细细听……

我在大街小巷吃一碗面,也是在品尝大街小巷的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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