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讲古今

河北 阎仁厚

周末儿子犯了点小错误，我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说教后，儿子流下了眼泪。教育成功，我正暗自得意，却听儿子说：“老爸，你再这样我就不爱你了。 ”

我惊问：“你不是因为爸爸讲得有道理，感动地哭了？ ”

“我被你吓着了。 ”儿子撇了撇嘴，“你就知道吼我，难道我爷爷当年也是这样教育你？ ”

儿子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我的父亲是个农民，只上了小学一年级，大字识不了一箩筐。在教育子女的时候，他不靠打骂，有自己的高招。

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钢笔还拿不稳，却喜欢龙飞凤舞，字迹杂乱无章。父亲见了，提醒我：“你走都走不稳，怎么老想着跑啊？和盖房子一个道理，横平竖直是地基，基础打牢了，房子才能盖好。 ”

我不以为然。父亲也不恼，问我：“想不想听爹给你讲一段 ‘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故事？ ”

我笑到：“爹，这个故事我读过，你能讲出什么新花样？ ”

父亲板着脸：“崽娃子，这样埋汰你爹？我这个故事，可不一样。 ”他讲到——

话说当年刘关张三人相遇，意气相投，想要结拜为异姓兄弟。可是结拜总要排出顺序，怎么排呢？刘备提议，在桃园里，就以桃树来排。张飞一听，二话不说蹭蹭就向树梢爬去。关羽不甘示弱，追了上去，可终究晚了一步，爬到了树半中腰。刘备不慌不忙地走了过去，抱住了树根。

张飞大叫：“我爬得最高，老大是我了！ ”关羽不同意，“我才是老大，树干顶天立地，树干最重要。 ”刘备问他们：“树先有树根还是树干树梢？树又靠什么生存？ ”

张飞和关羽老实作答：“先有树根，根为基础，树靠根活着。 ”

刘备就笑问：“那你们觉得谁该做大哥？ ”

张飞和关羽自知自己风度和见识不及刘备，就心悦诚服地拜了刘备为兄长。

我正听得有趣，父亲问我：“是不是基础的东西最重要？ ”我点了点头。他又问我：“既然基础重要，那你能不能先把笔划写好?”我不假思索：“能！”

父亲高兴地说：“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啊！反悔了可就是小狗了。 ”

等我明白过来，才发现自己 “上当”了。为了不当“小狗”，我开始了横平竖直写字。坚持了一段时间，竟受到了老师的表扬，后来一笔一划写字就变为一种习惯了。

每年除夕，父亲将家里做的好饭好菜装碟后用木盘端着，带着我给和叔叔一起生活的爷爷送去。有一次我问他：“我叔叔上了卫校当医生，你上了一年学就回家挖地球了。爹，我爷爷偏心眼，你为什么还要年年去孝敬他？ ”

父亲吃惊地问我：“你哪来这种想法？没有父母的养育，人能像孙悟空一样从石头缝里蹦出来迎风长大？我前段时间带你去看的秦腔 《劈山救母》，你看明白了没有？你看看沉香，为了救自己的母亲，吃了多少苦？按你的想法，他母亲没有抚养他，他就不该去救母亲了？ ”看我低头不语，他又语重心长地说：“你要好好读书，不光要学知识，也要学做人的道理。 ”

后来我问母亲：“为啥我爹爱看戏，还爱带我去看戏？ ”母亲说：“你爹识字少，他听戏、听人讲古今，就是为了回来给你们讲道理啊！你大了，他想让你自己多看多听多想，明白事理。 ”

一想起父亲曾经抱着我看戏，有时看完夜戏我睡着了他背着我走几里地回家，我忽然明白了父亲的苦心。原来，父亲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陪伴着我健康成长……

“老爸，你在想什么？”儿子的话惊醒了我。 “我在想你爷爷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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