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份局促对辛追来说却是毫不陌生的。她想起早在读初中时自己曾有过一辆老旧的男式自行车,黑色坐垫已经被磨得发白,永远有暴露的海绵露在外面,掉漆之类更是不在话下,于是在花花绿绿的车棚里醒目得仿佛文学名著中丑陋的敲钟人——对其他女生来说没准是避之不及的东西,可辛追安之若素地骑到了毕业。
“你算是上夜班的吧?白天做什么呢?”崔洛川与她的闲聊还在继续。
“嗯?”辛追想了想,“白天?睡觉吧。还真不知道在做什么。”
“呵,也对。”
“嗯,过得特别没出息……”辛追用指腹戳着自己的颧骨。
“真有趣。”崔洛川不明就里,只当她是无谓地发牢骚,“大家都是混日子罢了。”
辛追回过笑:“你在哪儿上班?”
“一个老美的保险公司。”
“挺好的哎。”
“小姐,有‘老美\’两个字就算好呀,那你还是在‘国际语言\’培训机构里上班呢。”
“不是一回事啊。”
崔洛川没有接话,打开远光灯照亮路牌:“下个路口大转还是小转?”
“大转,拐过去就到了。”辛追展开围巾重新系回脖子上,“今天真是谢谢你了。”
“别这么说,顺路的事。”崔洛川将车停下,“对了,刚才过来的路上看见一家不错的日本料理店,下周日有空么,我请你。”
他的语气完全直白坦率,仿佛这不是追求而是公事公办的邀约。辛追原本按着车门开关的手指握了起来,重新抓住胸口的围巾,她相信连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比对方丰富数倍:“……谢谢,但我周日没有时间……”
“这样啊,那改天好了。”崔洛川貌似并不受挫,他洒脱地同辛追道别,“回去注意安全。”语气间的波澜不惊反而让女生质疑起了自己,辛追一直站到那两束车灯消失,等听到手机在口袋里发出铃声,她仓促地回神。
“妈?嗯……对,姑父姑妈带婷婷去杭州了。”辛追一边往家走一边说,“啊,我昨天发了工资,钱给你们汇过去了,你记得去查一下。知道啦,生活费我当然会留着,不然我吃什么哦。”先前降温引得她嘴角裂了口子,所以辛追这次没有额外费神往里掺些假笑。更别提这次的谎撒得格外弥天,补习学校的工资这个月晚发了近五天,辛追害怕母亲担心,用自己攒的那笔够不上“积蓄”边的数字先冒充了,也冒充自己一切安好的样子。
辛追的工资原本也不高,转正后刚过三千,但她在拿到第一笔收入后全身充溢着喜悦,刚走出财务室便打通了母亲的电话,美滋滋地要和对方分享。电话里她踌躇满志的:“给你们寄两千五吧,剩下的我足够了——要不寄给你们两千六?”
而辛追母亲同样知足,好像她们齐聚在一方小小的井口里,已经够到了那巴掌大的天空:“好啊,好啊,现在你也赚钱了,帮家里又分担了困难,你爸爸知道也高兴呢,不过读书的事别忘了啊,别光顾着赚钱忘了读书啊——话说回来,你自己留的钱真的够吗,交通费什么的还是很厉害的吧?”
“好啦,你不用担心,交通费我用不了多少的,我最近新发现一条公交线,连地铁也省了。是啊是啊,所以,钱我够用的。读书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一开学我就会去念的。”辛追右手探在衣服口袋里,从信封中重复着对这个字的直观认识。钱币纸张有肌理,除此以外,是经过无数次流传后,在人群的摩挲中被赋予的一层仿佛油蜡的滑腻感。从小听大人教育说“钞票上都是细菌”,辛追不怀疑这一点,但当她用自己的手指和以亿记的细菌接触过后,心里有反感吗,知道是脏的,却没有担忧和反感啊,“这大概就是‘钱\’了吧”。
可惜那天就和当时的男友发生了争吵。对方自然出于好意,直怪她给自己留的太少了,一个月怎么够呢?!
“为什么不够?我晚上上班时你还会送我,车费也又省了一笔啊。”
“可我也做不到每天都来送啊。月初才被现在的公司录用,昨天就被上头暗示怎么就我每天第一个下班……说不过去的。”
“到点就下班,这个很正常吧?你又没有提前,他们有什么好责备的呢?”
“……你不明白。算了。”男友举手似乎要推平眉心的山纹,“我是说,你别太苦着自己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我不苦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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