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公司团幸存者:沉船前同事曾托付儿子结果一家三口被浪打下去了 幸存者姚尚军。“凤凰号”上的幸存导游阿东和船工阿财。
五名高三毕业生,其中一人(右二)至今仍下落不明。
7日,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辗转于泰国普吉当地医院,采访到多位幸存者。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外,失去亲人和朋友,更令他们深深悲伤。
A 海宁“公司团”幸存者
船上有七八个小孩 5个至今没找到
姚尚军老觉得耳朵里有水,嗡嗡地响,这是他在普吉岛当地一家医院待的第三天。7月5日深夜,在珊瑚岛附近被救起后,他躺在担架上,被迅速送到这里。
这趟旅行,他们一共来了38人,是一个单位的同事。有的人单身赴会,有的人拖儿带女,而姚尚军是独自一人来的。在7月5日这场翻船事故中,“公司团”里的七八个同事的小孩,至今仍有5人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登船时天是阴的,有点小雨”
7日,姚尚军就可以出院了。他看着护士取下自己左手的纱布,逐一清理大大小小的伤口,签署了出院通知书,在超市买了一件白色T恤,提了一个别人看望他时送的礼品,他准备回家了。
每一拨来访的慰问者走到他这里时,都会有点犹豫——他精神而健谈,情绪如常、偶尔还能开玩笑,不太能看出来也是“7·5海难”的幸存者。他也不介意一遍遍讲述事发时的场景,并不觉得回忆那一刻是一种折磨。
“觉得像做了一场梦。”他絮絮地第无数次讲完自己的故事,在一段短暂的沉默后,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感觉不是真的发生过一样。”
7月5日下午4点,包括姚尚军在内的38名海宁公司员工和家属登上了4层游船“凤凰号”,他们中大约20人是该公司的中高层员工。“可以说我们公司大部分人,都在这里了。”姚尚军今年46岁,是仓库管理人员,这次出来独自一人,并没有带上妻儿。
“我们4号凌晨1点才到酒店,然后白天安排了逛逛动物园啥的。5号坐船行程安排是去玩大小皇帝岛。”他回忆,登船时天是阴的、有点小雨。半个小时后,乌云和风暴接踵而至。船身开始左右摇摆,幅度逐渐增大。姚尚军觉得晕船。坐在他旁边的同事小徐一直拿着手机自拍杆对着窗外,姚尚军劝她把救生衣穿上,此时船身的倾斜度已经达到45°左右。
巨浪大到“把甲板上的人拍进来”
危险在酝酿。晦暗的天气中,“凤凰号”曾两度停止发动机,但风浪并不因此而停止。下午5点过,最担心的事情发生,凤凰号向右侧倾斜,最后横翻,最终保持这个姿势沉入水中,整个过程不到5分钟。
据泰方介绍,最初巨浪是从船尾拍来,导致船舱进水。这一说法得到了姚尚军的证实。在他的描述中,这个巨浪大到可以“把外面甲板上的人拍进来”。“我当时站在甲板上,甲板和船舱隔着一道镂空的木门,浪把我往船舱里拍,我被打到贴在门上。”这一个巨浪后,游船二楼厕所里积水没过膝盖,这时候众人还没意识到大难临头。
3分钟后,船身开始倾斜,恐慌情绪逐渐扩散。姚尚军觉得不好,开始往左侧船舷移动,试图给这一侧加点重量。此时小徐去了哪里他已来不及注意,船仍在不断倾斜,混乱中哭喊尖叫一片。
姚尚军抱住一根柱子,他的右手边,随着船身不断倾斜,同事沈宇涛一家三口慢慢下滑。“他们没有支撑物。”姚尚军说,沈宇涛伸手把孩子递给他,但恐惧中宝宝一直在哭,不断转身伸手找妈妈。沈宇涛妻子忍不住从姚尚军手中接回孩子,一个大浪打来,“他们就被打下去了。”最后,父亲和儿子得以生还,但妈妈再也回不来了。B 毕业旅行幸存者
高中毕业“海岛游”四个男孩“丢”了一个同伴
高三刚毕业、来自广东的林同学与4名同学一起到普吉岛旅游,他对记者描述了“凤凰号”倾覆时的惊魂场面:
回程我们还没上船时天已经黑了。船方工作人员说回程要两个多小时,但有风会开快一点,我们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不允许开船。航行途中浪已经有二楼那么高了,而我们那个游艇是三层。
等到船倾斜很严重的时候,他们(船员)才叫里面的人出来。后来可能那船已坚持不了了,船员才叫我们穿救生衣,也没有通过广播教我们怎么做。我们从(船舱)里面跑出来,大概只有五六秒,来不及思考。导游一 开始跟我们说,“我都没穿救生衣,你们怕什么?”但是后来他是第一个冲上二楼的。这时船已经开始垂直地沉下去了。整个过程可能10秒都不到……
林同学被暴风雨和巨浪打落水中后,奋力划到了圆形救生皮筏艇上,同行的其余4人中,还有一人尚未找到。
C“凤凰号”幸存导游和船工
这场灾难除了阴影,也带来“生者的愧疚”
7月7日,事故发生后第三天,泰国导游阿东和船工阿财以及当时身在船上的几名员工,来到病房看望幸存者。除了公司行为,他们也带着个人难以言说的情绪。20多岁的导游阿东入行约3年,面对幸存者时,脸上时常流露出愧疚之色。
从他们的视角看这场事故,更多细节得以补充。“当时距离最近的珊瑚岛大约只有10分钟距离。”阿东说,自己曾建议船长到珊瑚岛避一避,但“已经来不及了”。由于“凤凰号”船身太大,在风暴中转向更易倾覆,努力往回开了500米后,侧翻状况出现。
那时“凤凰号”已混乱一片。在船身刚开始倾覆时,阿东开始叫游客们穿上救生衣上甲板。“我去船长室问,这艘船还撑不撑得住。”船长如何回答,他没有继续说,但确定当时情况已经很不妙。“有些人当时是没有穿救生衣的。”阿东说,自己先跑到一楼叫大家往外走,随后跑上二楼,“三楼当时应该已经没有人了。我走到二楼,船已经很倾斜。”
船工阿财爬到橡皮艇处,想解开绳子把小艇放下去。“我看见船长也在放艇,放下去的一瞬间被翻起来的橡皮艇打到正面,砸进水里。”阿财随后也落水,他和其他几名船上工作人员爬上橡皮艇,开始把落水的游客一个个拉上来。
包括船长在内的12名工作人员最终全部生还,对于他们中的部分人来说,这场灾难除了阴影,也带来“生者的愧疚”。
“以后还做不做这一行?我不知道。”24岁的阿东面对遇难者家属的质问,努力回答但所知有限,只坚持着坐在那里,完成面对的过程。年长他7岁的阿财则直言:“我要转行了,去卖保险。”
D“蜜月行”幸存者恋爱7年结婚7天 新婚夫妇天人永隔
瓦查那医院门口的接待室,一本死难者辨认相册在不断赶来的亲友手中传递。7月6日晚上,相册递到了李冠南(音)父母和婶婶的手里。
6日晚上10点过,三位老人飞抵普吉,在当地导游阿丽的指引下,立刻赶到瓦查那医院。
“我之前在普吉行政医院见到他们的儿媳妇小霍,然后就帮他们联络这件事情。”阿丽遇到小霍时,这个姑娘独自一人,不哭不闹不说话,“我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告诉我,丈夫的遗体找到了,请我带家属去看。”
相册递到三位老人手里,冠南父母不敢看,把头微微转到一边。婶婶稳了稳神,伸手接过了厚厚一本图册,一翻开,三个人眼睛红了。123456,7。翻到第七页,是一张难以辨认的脸,已经和平时的样子很不一样。别无他法,婶婶和父亲抖着手摸了摸照片,拿得又近了些。“是。”微微点头,两人流着泪互望了一眼,让孩子妈妈也看看。黑衣服的阿姨肩头耸动,压抑地哭了起来。
“我们确认了,是。”递回相册的一瞬间,嚎啕大哭声响起,婶婶捂着脸瘫在座位上,继而伏在座位上。
26岁的李冠南刚结婚一周,与妻子小霍同岁。7月1日,两人从北京出发飞往曼谷,5日抵达普吉。甜蜜的时光倏忽而过,恨不能分分秒秒留在当下。这原本是一趟蜜月之旅,小两口是大学同学、恋爱七年,今年6月29日结婚,到他们登上“凤凰号”时,婚龄才7天。听闻噩耗,李家亲属和小霍姐姐即刻飞往普吉,于6日深夜抵达。接机的当地导游阿丽受小霍之托,在深夜带领一行人从机场直奔普吉瓦查那医院,确认了李冠南遇难的消息。
“我没事。”6日晚上,小霍躺在医院1218病床上,事发后大部分时间,她一两句话不说,直到见到亲人的一刻,她也保持着异样的冷静,“我想出院。”
心情迫切的父母渴望得知儿子最后一秒的情况,可小霍关于事故的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丈夫,是和自己同样落在船舱以外的海里。“没落在一起,是分开的。”她记得船“先翻后沉”,二楼的人群几乎来不及反应。落水后,怀着身孕的她被救起,随后度过人生中漫长而黑暗的一夜。1218病床的帘子拉上了,除了小霍,其他床位为了透气几乎都是敞开的。粉红色的帷幔把这个家庭的伤与痛都隔绝,外人无从窥见,有哭声断断续续传出来。探寻真相
上船后马上收走救生衣?
幸存者说没这回事
但导游说过可以脱了
对于有说“凤凰号”上导游在游客上船后收走救生衣一事,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7日晚在普吉行政医院向两名幸存者求证,他们均表示没有此事,但是上船后导游说过“现在可以不用穿救生衣了”。
幸存者赵文杰回忆,上船后十分钟,有导游称“现在可以脱救生衣”,加上因为部分救生衣是湿的,也让部分游客乐意脱下。“脱下来的救生衣,就挂在柱子上。”这一说法也得到了海宁海派公司幸存者黄孝峰(音)的确认。
但另一方面,黄孝峰也对船上工作人员在事故发生后的处理方式表示不能接受。“如果能早一点让我们全都把救生衣穿上,提前跳海,不会死这么多人。”他说,船员和导游也没有穿救生衣,还有导游为了安抚众人,称“你们看我都没穿,要是真的有危险,我肯定会穿上的。”
本组稿件除署名外,综合新华社、《钱江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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