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痛感的月亮男孩

◎达志

这是一部带着诗意梦幻，同时又残忍绝望的文学作品，《从月亮来的男孩》是一个没有疼痛感的人，过着从磨难到幻灭的一生，一生不被世界所接纳，从孤独走来，又朝孤独走去。

如同书名的荒凉，蒙昧与混沌，堕落与复兴在书中交替上升，使之成为感动全球的经典文学作品的同时，也成为震撼灵魂、深入骨髓的救赎之作。一个没有疼感孩子的降生，为十八世纪的英国设立了一块绝佳的镜像，商贩、骗子、军人和高贵的社会与俗世的民间，都在这文学镜像中看到社会的复杂与斑驳，看到尊贵与低劣，看到质朴与粗俗。本书作者安德鲁·米勒曾和石黑一雄同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作为这位英国文学大师的代表作，《从月亮来的男孩》为其赢得国际IMPAC都柏林文学奖（欧洲最高文学奖）等无数世界顶级文学奖项，在全球36国出版，获得世界各国权威媒体推荐，奠定了他欧洲一线文学作家的地位。

在社会进步、科技发展的今天，英国作家们依然沉迷于十八世纪的波澜壮阔。正如狄更斯所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在人类文明复兴的时代洪流中，有着欣喜，同时也有恐惧，不论是被烧死的布鲁诺，还是跪倒在教皇面前的伽利略……虽然《从月亮来的男孩》中的这种变化和恐惧集中描写的是各类平民，但工业革命对人类世界的认知改造作用超过了历次变革的总和。同时随着文明发展起来的，是智能机器不断地取代人的作用，人类的能动性和创造性都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王安忆在读书笔记中这样比较《从月亮来的男孩》和聚斯金德的《香水》，两者的主人公：“詹姆斯和格雷诺耶都是手工业历史的神降，赐给独特的官能，创造出手工劳动的奇迹。那是个科学技术还未大力发展的时代，机器还没有代替人工，而巫术已被文明驱除，于是，只能依仗天才的降临。天才，是人里面的神。”

安德鲁·米勒笔下的《从月亮来的男孩》讲了一个没有疼痛感的男孩詹姆斯·戴尔，一个人们眼中的有趣的“怪物”或者冷酷的“医术之神”。如何从人变成“神”，又从“神”变回人的故事。如何理解、对待这个世界，又如何在梦幻与现实间挣扎直至死亡。他对18世纪英国的精准描写，对人性的深刻洞察，都引来如潮的好评。

小说以死亡开篇。死的正是小说主人公戴尔，故事以倒叙的方式，回溯戴尔在人间的33年。1739年冬天，在英格兰西部乡村的河岸上发生了一起强奸案，詹姆斯·戴尔的母亲由此怀上了他。他天生不能感觉疼痛，11岁才开口讲话，被村里人视为“怪物”。由于传染病肆虐、家庭变故，他不得不开始四处流浪，遭遇各种奇事：有人利用他没有痛觉的身体贩卖灵药，有人收藏他作为展示品。历经了人间的丑恶与贪婪，没有任何痛感的詹姆斯却逐渐显示出自己的天才。从皇家海军退役后，他成为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然而，他天生的冷漠也影响了他高超技术的发挥。由于不能感知疼痛，他也无法理解别人的痛苦。“铁石心肠”，成为他的代名词。作为优秀的外科医生，他一边用手术刀不停地切切割割，一边对周遭诅咒个不停，毫无同情之心。

如果没有遇见那个宿命般的女人的话，他本可享受着世人的畏惧与尊敬，安然终老。在东欧的森林里，詹姆斯遇见一个女巫般的女人。这个女人慢慢走近了詹姆斯的内心，她告诉他，疼痛是什么感觉，人为什么开心时会微笑，欢乐又是什么滋味，为什么失去朋友时，人会忍不住流泪……詹姆斯逐渐知道了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着。然而，他还是无法体验。宿命的那一刻终于到来。他在瞬间失去了爱人。就在那一刻，詹姆斯第一次流泪了。人类的痛苦第一次降临到他的身上，而这苦难似乎绵绵不绝，没有尽头……

这是一部想象力非常丰富的小说，魔幻又现实，令人回味。另一方面，小说又让人明白，并非好的小说一定非得要和重大的历史事件有关，而那些普通人的故事，更能让人们感受到一种深层次的共鸣。

正如阎连科在序言中写道：“在没有痛感的文字历史中书写充满痛感的人的心灵史。它不仅是文字历史的补充，更是心灵痛史的独立；不仅是特异人物詹姆斯的人物传记，更是那段英国民间史的文学传书。”

可以说十八世纪一场从英格兰到俄罗斯的狂野冒险，关于医学、疯狂、大地景物、气候都展现在完美的文字中。这部包含着历史、哲学、魔幻现实主义的小说，确实是一部伟大的作品，理应在世界文学宝库中占有重要的位置。而月亮男孩戴尔的结局，似乎成就了一个预言，就像孤独成为了世界标签，当工业与机器侵蚀着自然田野的时候，人们也不断把自己逼到现实的墙角，在良知与冷漠中挣扎，让心灵游荡在网络上、虚幻里，滋生出无尽的寂寞、痛苦和疯狂。从这种角度说，《从月亮来的男孩》是英国文豪安德鲁·米勒写给成年人的伤痕童话

看完小说，或可躬身自问：什么是痛？什么是爱？什么是人？当疾病、苦痛、死亡、恐惧充斥呼吸，你会选择借麻木不仁的盔甲所向披靡，还是愿意为获取一人之爱而饱尝苦痛？

所有这些，都是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每个人只能在现实生活中作答，勾划出自己的唯一答案，然后，被其影响终生。

《从月亮来的男孩》，[英]安德鲁·米勒/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1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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