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不下的母亲

□黄官品（云南曲靖）

除了每次住院

保留下来的X光和CT片子

母亲那弯过极限的脊椎骨圈

实在没什么瓜分的皮和肉

但每次回家，母亲一再叮嘱

“等我走了

这些破的旧的家什都搬出去丢掉

或一把火烧了

留着也没用

免得娃儿们看见害怕”

我们都说“留着”

留着你才会随时回到梦中

看看我们和娃儿

再说这些石磨水缸什么的

我们是靠它们养大的

还可给娃儿当书读

母亲拉长老脸

你们在外买房淘生活够累了

孙儿孙女读书

睡比狗晚，起比鸡早，比长工还苦

我既然死了

不能成为额外的负担

“留着留着——”

急切强烈而穿心的声音

仿佛在作最后的陈述

不能把母亲留下来

母亲走了肯定回不来

到底要留着些什么

已经无用的石磨和水缸

还有舂米的碓窝

坠在体内晃荡起来

用一个个天不白地不黑的晨昏线

将我捆绑起来，押向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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