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俗变迁　中国人精神气质升华

□卫昕

又是一年端午时。这个源远流长的中华民族传统节日，在几千年的时光长河中不断发展壮大，至今保留了纪念屈原、吃粽子、喝雄黄酒、挂菖蒲、赛龙舟等种种古老习俗。最传统最现代，传统的端午佳节在现代社会生活中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最中国最世界，时间的洗礼，更彰显其魅力和影响。

近代大量出土文物和考古研究证实，新石器时代，在长江中下游广大地区，有一种以几何印纹陶为特征的文化遗存。该遗存的族属，据专家推断是一个崇拜龙的图腾的部族——史称古越族。端午节就是他们创立用于祭祖的节日。在数千年的历史发展中，大部分百越人已经融合到汉族中去了，其余部分则演变为南方许多少数民族，端午节也成了全中华民族的节日。

关于端午节的起源和习俗，著名宗教学家、民俗学家江绍原在《端午竞渡本意考》指出，龙舟竞渡比楚人纪念屈原、吴人纪念伍子胥、越人纪念勾践都要早，它起源于送灾、禳灾，其本意乃是用法术处理的公共卫生事业。著名诗人、学者闻一多在《端午的历史教育》《七十二》《端午考》《屈原问题》等几篇文章中，引用古代典籍，系统阐述了对于端午起源和风俗演变的“祭龙说”。他认为，“端午为龙图腾崇拜民族的祭祖日”，赛龙舟便是“祭礼中半宗教、半娱乐性的节目”。

端午节的起源与古人虔诚的原始信仰，与巫术有关。在一代又一代中华儿女的传承中，端午这个节日的意义内涵和民俗活动外延都在不同地域、民族中发展、融合、嬗变、扩大。由驱毒辟邪的节令习俗衍生出各地丰富多彩的祭祀、游艺、健身、竞技等民俗活动，不仅融入我们现代生活，龙舟文化等还成为世界潮流，证明这一传统节日在文化建构上不仅具有民间广泛参与的操作性，而且还具有公共性和现代性。

先秦时，南北风俗各异，农历五月初五视为“恶月”“恶日”，因此“五月五日蓄兰为沐浴”。随着国家统一，南北的经济文化交流使风俗习惯也互相融合，但至两汉时端午风俗还主要是驱邪避恶。端午在民间真正成为有特定意义的民俗节日庆祝活动，是在隋唐时期。尤其是大唐盛世，国力强盛，端午演变出丰富多彩的节日娱乐活动。唐玄宗《端午三殿宴群臣探得神字·诗序》中记述：皇宫端午日盛况，召来儒雅臣僚，大张筵席，“广殿肃而清气生，列树深而长风至。”上行下效，蔚成风气，竞渡之风尤为鼎盛。“恶日”充满了节日的欢乐，正如殷尧藩诗中所言：“不效艾符趋习俗，但祈蒲酒话升平。”明清时期，端午风俗活动形式变化虽不大，但是规模却愈来愈盛大。尤其南方龙舟竞渡，成为轰动一时的盛举。龙舟竞渡已不限于端午一天，竞渡规模历时经月。2006年5月20日，端午节民俗经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2008年我国将其设定为法定节假日，2009年9月30日，中国端午节入选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从先秦的“恶日”到盛唐的节日，从端午节中人类学会敬畏自然、了解自然，“逢凶化吉”充满节日的欢乐的背后，体现的是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从最初的地方民间节日，到宋元时期的“全民节日”，节日里人们其乐融融，互相拜访，互帮互助，龙舟竞技，共庆佳节，端午的节日文化促进了人与人之间的良好沟通。至今，端午节的名称有“女儿节”等20多个，不同的名称反映了不同区域人们对端午起源的不同理解，代表着不同习俗，也体现了人们对理想、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展现了传统文化精神气质的变化。

这也是端午节的独特之处——在一代代的传承中，传统节日从祛疫辟邪的本义，发展丰富为知识分子所推崇的浪漫气节，最终升华为民族情感、爱国主义，呈现了丰富的文化价值和现代性。在这个过程中，节日的意义在不断叠加、整合、建构之后，原有本义得以保存、限制、延续和拓展，成为一个从传统迈向现代的文化自觉、文化自信的样本。

民族国家的现代性和爱国主义精神，赋予了端午节新的样貌。“屈子冤魂终古在，楚乡遗俗至今留。”如果没有将屈原的人格精神注入端午习俗，端午可能在历史的传承选择中，只是一个一般性的地方节日，而不会成为中华民族历经千年不衰的全民节日，国家认同和民族精神的象征符号。

在关于端午节起源多种传说的漫长选择淘汰中，纪念屈原的传说流传最广，最得人心。“其志洁，其行廉。”从司马迁对屈原饱含深情的叙述开始，屈原忠贞爱国的形象在历代文人的叙述中越发高大。早在东汉时期，纪念屈原的内容就嵌入端午习俗中。在抗战相持阶段的1942年，郭沫若的历史剧《屈原》以古喻今，激起广大民众的爱国热情，更让屈原的爱国形象深入人心。1954年，屈原被列入世界文化名人名录。端午不是因屈原而起，但屈原却为端午注入了独特民族精神的内涵。端午节逐渐与屈原和爱国主义紧密联系在一起，成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

今天，我们的端午节过得越热闹、越盛大、越和谐，越能体现我们的文化自觉与自信。端午这个传统节日，启发我们去思考中华文明演进的历史与现实的关系。传统，是活着的过去；流动的传统，是现在，也会是未来。端午节的文化建构并未就此停止，还会随着时代发展、社会进步而注入新的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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