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对一座城市所产生的看法,取决于他与这座城的接触方式——譬如,路过它还是深入它,生活它还是旁观它。重庆是我不由自主来到的一座城市,因为早年父母要到这里工作,所以我就必须也来这里读书。此前他们已这样携带我进出了许多城市,如同携带一件随身的行李。
在朝天门下船的那一刻,我内心充满了漂泊感与过客感。这种刹那间产生的情绪,其实已经暗合了重庆这座长江上游大码头的实质。一路上我已穿过三峡,见识了它的崇高和伟大。重庆是一座很有弹性的城市,它可以包容许多东西,大到国家机构,小到一个少年。
起初我以为自己很快就要离重庆而去,到我向往的一些地方;事实上,此后若干年中我一直留在重庆,只是偶尔想念着那些地方。我随时带着一种叛逆精神生活在这里,又随时与它妥协。我不喜欢它的阴雨的日子,不喜欢它的高湿度,不喜欢它暑期的闷热。但我已经被它的夏天反复煮熟过许多次,熟得成为每一个外省的陌生人。
我也曾多次离开重庆,去那些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的异地,可过不了多久,又找理由赶紧溜回这个潮乎乎的城市。从理论上我认为重庆这样的城市只适合诗人居住,于是重庆就开始折磨我,直到把我也折磨成诗人。
在成为诗人以后的岁月,我跟这座城的关系很协调,这个过程有点儿像婚后的那种磨合。如今我跟重庆已是老夫老妻的感觉。这话也不对。一个人的变化只能是渐渐老去,而一座城市的变化却会明显地越来越年轻。我因此又顿生老夫少妻之感。
我常常接待外地朋友,我常常从他们眼中阅读重庆。大凡初来乍到的人,此前对重庆的了解多半仅限于重庆谈判、渣滓洞白公馆红岩村。所以,他们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好奇:大山大水之都;两江合流的朝天门;跨江的大桥和空中索道;棒棒、摩的和轻轨;繁华的街景和新建的广场;每个广场上都有老太太在跳舞……
他们觉得重庆是一座巨大的城市,是现代的也是矛盾着的,因此充满活力。我发现每当此时我很喜欢听这些外地人说重庆的好话,虽然我自己经常说重庆的坏话。以前接待外地人,我总操一口纯正的普通话,现在我偏不,偏要用地道的重庆方言对付他们,把他们搞得很累。
重庆方言的语调中抑扬顿挫的幅度很大,我认为这是受重庆地势的影响,过去山高路陡,上坡下坎,因而直接导致语调此起彼伏。我这项研究成果语言学家们没搞懂。还有重庆是个大嗓门的城市,也是过去隔山喊话留下的习惯。方言对一个人的影响是深刻的,从思维到行为。对一座城市也是如此。
客观地说,重庆主城区摩肩擦踵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使得这座山城今非昔比,确实呈现出一派独特大气的都会风貌。但站在远处审视它密集迭错的建筑群,却能看出重庆人既有大刀阔斧的魄力,也缺少精雕细刻的耐心。这是一座初具大轮廓大框架的城市,它需要有品质的动人细节。
因此,我带人游览市容,每次经过人民礼堂时,都要对它投以敬意。毕竟是不可多得的才华之作,半个世纪的岁月它矗立在那里,无论外形、姿态和气质都几近不朽,它的经典性和唯一性,至今难有建筑能够相及,而它所具有的标志性更是无法取代。 下期关注:祭拜远古的神话
新闻推荐
□汪昌莲最近,浙江杭州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的修改引发了较大的社会争议。据悉,修改后的控烟条例拟删除“室内公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