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南书局的古董书

在“世界读书日”揭幕的思南书局给读者带来丰富的国际书讯，如精心开辟的世界阅读之窗，各类学科的人文景观乃至生活时尚新潮的书籍应有尽有。为开张志喜，书局特地通过海外著名古董书经营商采购了一批珍本，除了1670年斯宾诺莎一版一印的《神学政治论》，莱布尼兹、卢梭、尼采、维特根斯坦的珍稀版本之外，另有十七种属于世界文学名作的大型套书或经典著作的初版本或编印精良的善本，笔者有幸先睹为快，这里略作介绍与读者分享。

这批古董书有数种大型名家文集丛书，如狄更斯作品集三十卷，1881-1882年伦敦Chapman and Hall公司出版，此为豪华限量版，属一千套中第九百九十六套，卷首贴有John Sheffield的藏书票。

Chapman and Hall公司由Edward Chapman和William Hall成立于1834年，属于英伦老牌出版公司之一，出版了大量威廉·萨克雷、安东尼·特罗洛普、勃朗宁夫人等英国作家的文集，尤其以1840-1844、1858-1870年间出版的狄更斯文集而名声卓著，通常流行的有二十二卷本、二十六卷本的普及版、家庭版等，至二十世纪各种翻印及盗版不绝。狄更斯生前听从好友约翰·福斯特的建议，希望能出一套版式考究的全集，于是Chapman and Hall与另一出版狄更斯著作的Bradbury and Evans公司商谈将作品凑齐，在1874年出版了三十卷全集精装版，而这套三十卷豪华限量版出版于1881-1882年，收入七百余幅插图，是狄更斯全集中最为精致的一种。

《莎士比亚戏剧全集》（Shakespeare），九卷，1825年伦敦威廉·匹克林（William Pickering）图书公司出版。从莎士比亚三十六卷本的1623年首刻本问世以来，其出版历史悠久。匹克林原先是个古董书商，自1820年代起以出版柯勒律治、布莱克、鲍斯韦尔、约翰逊等英国作家的作品著称，现今皆成为珍稀版本。1819年他开始编辑发行一系列微型“钻石经典”（Diamond Classic）丛书，用皮革或布料做封面，因价廉物美而受到欢迎。这套莎士比亚即属于微型钻石经典系列，每册大小和一包香烟差不多，以暗绿色金边装饰的摩洛哥皮革封面，书脊下方标印剧本名目，每一剧前有插图，每册扉页有收藏者签名，极具历史价值。

另一套莎士比亚全集（William Shakespeare”s Works），共八卷，1898年由Blackie & Son有限图书公司出版。该公司于1809年由John Blackie （1782-1874）等人创立，1830年间从伦敦迁至苏格兰的格拉斯哥，出版了许多英国文学名著。这套莎士比亚全集中每个剧本都有导读，也有莎士比亚的生平介绍，皆由当时莎学学者撰写。此书编校者亨利·欧文爵士（Sir Henry Irving，1838-1905）是维多利亚时代著名的舞台导演，并主演过《哈姆雷特》，对了解十九世纪英人的莎士比亚研究很有参考价值。书中的大量插图，是高登·勃朗尼（Gordon Browne, 1858-1932）的作品。

阿尔定版英国诗人作品集（The Aldine Edition of the British Poets），1830-1853年间匹克林公司出版，共五十三册，包括彭斯、乔叟、米尔顿、莎士比亚、斯本塞等二十四位英国诗人的作品集。“阿尔定”是指意大利人文学者Aldus Manutius于1494年在威尼斯建立的阿尔定印刷所（Aldine Press），以出版希腊文、拉丁文与意大利古代经典为宗旨，为保存和传播欧洲文化做出了巨大贡献。匹克林公司出版这套英国诗人作品集历时二十多年，也含有保存与传播英国文学经典之意。

《威弗利小说集》（The Waverley Novels），四十八卷，1865年爱丁堡Adam and Charles Black公司出版。红色摩洛哥皮革配金色字体，内有许多精细插画。作者沃尔特·司各特（Sir Walter Scott, 1771-1832）是历史小说家、诗人、剧作家与历史学家，1814年开始发表小说《威弗利》，生动描写苏格兰历史与社会风情，十分畅销，公认为西方历史小说的开山之作。小说以匿名发表，后来司各特创作了同类系列小说，广告均谓“威弗利作者”所作，因此把它们统称为《威弗利小说集》。其中以《艾凡赫》（Ivanhoe）最为有名，在1905年林纾与魏易合译为《撒克逊劫后英雄略》，由商务印书馆出版，至二十年代初茅盾又加以修订润饰，可见司各特小说在中国接受之一斑。

Adam and Charles Black（简称A & C Black）出版公司于1807由Adam Black创办于爱丁堡，1889年迁至伦敦，以出版《大不列颠百科全书》（Encyclop?dia Britannica）与《世界名人录》（Who”s Who）等书著称，1851年该公司以两万七千英镑买下了《威弗利小说》的版权。

《阿拉伯之夜》（The Arabian Nights），共十七卷，约1910年由美国波士顿包尔腾俱乐部出版一千套，称为沙玛版（Shammar Edition），仅限于俱乐部会员内部订购，此为第五百二十一套。十册为正文，其余七册为增补文本，黑色书衣上有金银印花，包括一百一十四幅插图。

此书原题《一千零一夜之书》（The Book of the Thousand Nights and a Night），副标题是“阿拉伯之夜趣事的直译”（A Plain and Literal Translation of the Arabian Nights Entertainments），后来改为《一千零一夜》（One Thousand and One Nights）。译者理查德·包尔腾（Richard Francis Burton，1821-1890）是一位传奇人物，有诗人、外交家、间谍、击剑家等一大堆名号，也是著名的探险家、翻译家、东方学者、地理学家、语言学家，精通阿拉伯语。他翻译的这部《一千零一夜》也有好多故事。

先是约翰·潘恩（John Payne）在1882-1884年出版了九卷本《一千零一夜之书》，包尔腾在1885年出版了十卷本，标题几乎一样，因此后来被指为“剽窃”。但是根据学者考证，事实上包尔腾与潘恩合作多年，各自负责部分翻译，且包氏提供了有关“东方”性爱知识的注解，因此很难说完全是剽窃。他在1986-1988年另外出版了六卷《一千零一夜增补》，由于内容涉及色情，触犯维多利亚时代的出版法规，如第十卷中有包氏自撰一万四千词跋语，有关穆斯林世界男同性恋的内容等，因而该书始终限于包尔腾俱乐部内部发行。《阿拉伯之夜》十七卷本在1885-1888年初版于伦敦，是一千册限量版，由包氏亲自题签献给伟大的莎剧演员亨利·欧文，此版不含图像。这也是这次购进的波士顿限量版的不同之处，即包括由多位英法名家绘制的一百一十四幅插图。

除了大型套书，这批古董书另有多种文学名著稀有珍本。如《拉·封丹寓言故事》（Fables de La Fontaine），1868年巴黎Librairie de L. Hachette et Compagnie出版，有八十四页精致插图，是由著名法国画家古斯塔夫·多雷（Gustave Doré，1832-1883）绘制的。

拉·封丹（Jean de La Fontaine，1621-1695）是十七世纪法国著名诗人，与拉辛和莫里哀齐名。他在《伊索寓言》等希腊和罗马寓言的基础上用法语自由诗体改写而成，最初六集于1668年出版，至1694年出版了十二集，含数百个故事，广为流传，后来成为儿童读物。Librairie Hachette出版公司于1826年由Louis Hachette（1800-1864）创立，历史几经变迁，至本世纪初延伸至美国整合为Hachette Book Group，成为最大的英语出版集团之一。

柯勒律治（Samuel Taylor Coleridge，1772-1834）的《古舟子咏》（The Rime of the Ancient Mariner）被视作英国浪漫主义文学的发轫之作，初版于1789年。这是伦敦George Harrap & Co出版公司的1910年版本。绿色书衣镀金装饰，内附二十个彩色图版，由Willy Pogany绘制，卷首贴有Schmidt的藏书票，是个极精雅的版本。

维利·坡格尼（Willy Pogany，1882-1955）是匈牙利籍书籍装帧艺术家，擅长表现神话题材，富于装饰风格，这部《古舟子咏》的插图是他的代表作。

乔治·艾略特（George Eliot，1819-1880）的《费利克斯·霍尔特》（Felix Holt The Radical），伦敦William Blackwood and Sons出版公司的1866年初版本，共三卷。这是一部社会小说，以1832年英国改革法案为背景描写了乡村所发生的政治与社会变动。乔治·艾略特是维多利亚时代的代表作家之一，共创作七部长篇小说，以刻画人物心理见长，其《米德尔马契》（Middlemarch）被誉为最伟大的英国小说之一。

乔伊斯（James Joyce，1882-1941）的《芬尼根的守灵夜》（Finnegan's Wake）是伦敦Faber and Faber图书公司1939年初版本。这部小说晦涩难解，向来被视为“天书”，作为乔伊斯的收官之作，实际上自1924年他在巴黎的《跨大西洋评论》（Transatlantic Review）文学杂志上发表小说“Mamalujo”以来，十七年里断续发表了构成这部小说的个别章节，因此学者认为这一出版过程对《芬尼根的守灵夜》的成形起到了重要作用。最后乔伊斯决定结集出版，仍对各章节作了修改。1939年5月4日与伦敦版同时，在美国纽约维京出版公司（Viking Press）同时发行。

《博尔赫斯全集》（Jorges Luis Borges，Obras Completas），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Emecé Editores公司1974年首个作者签名版。1939年西班牙人Mariano Medina del Río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创建了Emecé出版公司，所出版的书籍涵盖各类人文学科，并以“世界经典名著艾美塞系列”为品牌出版了许多作家全集，作为二十世纪阿根廷代表作家的博尔赫斯当然是该公司的王牌产品，数十年间一直编辑与出版他的作品。

保尔·莫朗（Paul Morand，1888-1976）的《温柔的储存》（Tendres Stocks）是1924年巴黎Chez Emile-Paul Frères公司出版的限量版，共印五百五十册，此为第四百二十八册。

莫朗是上世纪二十年代法国现代主义新潮的引领人物，《温柔的储存》的写作始于一战之前，是他的第一本小说集，包括三个短篇，以英伦为背景描写了三个女性的忧郁爱情、嫉妒与悔恨，富于“世纪末”情调，中国三十年代新感觉派作家刘呐鸥评论说这些女主角“在伦敦奔放的、淫逸的、超国境式的空气活动着，使我们马上了解了这酒馆和跳舞场和飞机的现代是什么一个时代”（《保尔穆杭论》，康来新、旭蓁蓁合编《刘呐鸥全集·文学集》，台南县文化局，2001，页439）。

这个1924年版有普鲁斯特为1921年初版写的序言，另有近十幅当时艺术家Chas Laborde彩绘的插图，色彩轻盈含卡通意味，尤其珍贵的是，这还是莫朗的签名本。

萧伯纳《临终赠言》（Last Will and Testament），1950年，共二十二页。此为萧伯纳打字未签名原稿，由其好友Harold White夫妇见证，五个月之后萧氏逝世，年九十三。

另外数种属非虚构类。如温斯顿·丘吉尔（Winston Churchill，1874-1965）的《马尔堡公爵：他的生平与时代》（Marlborough, His Life and Times），1947年伦敦哈勒伯有限公司（George G. Harrap and Company，Limited）出版。马尔堡公爵即约翰·丘吉尔（John Churchill，1650-1722），出身贵族，具有杰出的军事与外交才能，在十七世纪后半叶英国走向统一与称霸世界的过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丘吉尔是马尔堡的直系后裔，1929年保守党在大选中失败，丘吉尔辞去首相职务后萌发了撰写马尔堡传记的想法，如他在书中自述：“从过去唤醒先祖的伟大往迹，并非仅仅为了炫耀其隆盛之荣光，而要使传主活生生映现在现代人的眼中。”的确，与其说此书属于一部“颂祖传记”（panegyric biography），毋宁是作者的言志之作。美国政治哲学家列奥·斯特劳斯认为，《马尔堡》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历史著作、一座取之不尽的政治智慧与理解的矿藏，是每一个政治学学生的必读书”。

哈勒伯出版公司在二十世纪主要出版教育类书籍，尤以插图优美的儿童书籍为世所称，至上世纪八十年代歇业。丘吉尔在卸任首相后两袖清风，1929年哈勒伯为了取得《马尔堡》的版权，给他预支了一万英镑。结果对丘吉尔来说，整个写作过程好似一场马拉松，他一共写了四卷，分别在1933、1934、1936、1938年出版。而这部1947年版首次以两卷本出版，文本经过修订，且增加了一篇新写的序。

弗莱德里克·马松（Frédéric Masson, 1847-1923）的《玛丽·路易丝皇后》（L'Impératrice Marie-Louise）是1902年巴黎Goupil & Co出版公司的限量版，此为一千套中的第三百零七套。蓝色摩洛哥皮革配布面封皮，书脊印有金色字体，上等皮纸，含图片五十一幅，是个相当豪华的版本。

马松是法国历史学家，出版了不少有关法国革命与外交史方面的著作，而脍炙人口的是他的一系列关于拿破仑的著作，如《拿破仑与他的女人们》《约瑟芬皇后》等。这部《路易斯皇后》叙述拿破仑出于政治目与约瑟芬离异而迎娶奥地利路易丝公主，以及她作为皇后的历史。马松深入拿破仑的感情生活，强调人物个性，精于细节描绘，插入趣闻轶事，很有可读性，因此学者认为他给历史书写注入新的活力。

查尔斯·胡贝（Charles Huber，1847-1884）的《阿拉伯航海日记（1883-1884）》（Journal d'un Voyage en Arabie，1883-1884）1891年巴黎国民印刷署（Imprimerie Nationale）出版。胡贝是法国探险家，此书主要有关他对阿拉伯及中东的地形探测和大量考古细节的描述，附有十四幅地图。

最后较为别致的，是一轴丝绸长卷，1935年出版的《上海外滩全景图》（Shanghai Bund Panorama），长八十二点五厘米，宽二十厘米。

这些古董书皆为难得的精品，经多位专家百里挑一，如今不期而至，是思南书局一道不可错过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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