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傅雷的意义何在?他清清白白的一生,始终保持着明辨是非、善恶、美丑的能力。简简单单,无须过多修饰的一句话,这或许就是给后人传递的傅雷能量。
2018年4月7日是翻译家、艺术评论家、教育家傅雷先生诞辰110周年纪念日,纪念傅雷诞辰110周年系列活动今天在上海福寿园海港陵园、傅雷故里上海周浦镇陆续举行。来自中国、法国、新加坡的傅雷研究者、追慕者齐聚上海,祭祀傅雷先生,并举办《傅雷著译全书》首发式。4月8日当天还将举办纪念傅雷研讨会。
“我们都是傅雷精神的追随者、继承者、弘扬者。傅雷到底是什么力量?我认为他的一生是清清白白,有着清晰的明辨是非、善恶、美丑的能力。”知名翻译家许钧此前在纪念傅雷活动上说。今天上午的傅雷墓前
此次纪念傅雷先生诞辰110周年系列活动由上海市浦东新区周浦镇人民政府、上海远东出版社、上海浦东图书馆、法国巴黎巴尔扎克故居博物馆等主办。
“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创造许多心灵的朋友!永远保持赤子之心,到老也不会落伍,永远能够与普天下的赤子之心相接相契相抱!”这是傅雷充满温暖和爱意的话语。在位于上海福寿园海港陵园的傅雷墓地前,4月7日当天举办了祭祀仪式,傅雷之子傅敏、法国相关学者及参加纪念活动的学者专家向墓地敬献了花篮。傅雷墓前的纪念傅雷诞辰110周年系列活动
对于墓碑上的是“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傅敏此前对“澎湃新闻·艺术评论”说,“这句话是《傅雷家书》里最精彩的一句话, 1955年1月26日写的,从这句话的意思就可以看得出来。别人是说不出来这句话的。为什么是“赤子孤独”?如果不是赤子,他绝对说不出这些话来,因为赤子灵魂最为纯洁,没有任何杂念。他一生做事到底是为了谁,为了这个人才,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文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其实不孤独。他就是一个这么简单的人,要纯,要真,不要哗众。”
2018年4月7日上午,傅雷墓前,傅敏夫妇献花《傅雷著译全书》首版在周浦举行
作为纪念活动的重头戏之一,《傅雷著译全书》首发式今天下午在上海浦东新区周浦剧场首发。据悉,该书由上海远东出版社与傅雷次子傅敏、上海浦东傅雷基金会合作,历时近6年打磨,共26卷,推出收录傅雷现存全部著译作品的新版本,以此纪念2018年傅雷110周年诞辰。《傅雷著译全书》 全面呈现傅雷在翻译、文艺批评、美术、音乐等多个领域的精深见解。曾经把傅雷家书中的英法文通信翻译成中文的香港中文大学金圣华教授,当年曾与傅雷交往,她表示,傅雷在翻译巴尔扎克作品上所耗费的精力最巨,他挑选了《人间喜剧》中最有代表性最有意思的15本翻译了出来。其译作经过了半个世纪依然影响深远,名著一再重译都无法超越。
《傅雷著译全书》
今天下午同时在上海周浦美术馆开幕的傅雷手迹墨迹展则陈列了傅雷的大量手迹。包括傅雷致傅聪家书的手迹,以及早期译作到1960年代的大量手迹,上海浦东傅雷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王树华对“澎湃新闻”介绍说,傅雷手稿墨迹展不仅展出了中心所藏的《傅雷家书》手迹长卷两种,还带来了傅雷的一批珍贵翻译手稿,“傅雷一生中出版了34种翻译著作,除了遗失的,此次都在展览中呈现,观众还能看到部分从未出版过的傅雷译稿。”王树华介绍说,傅雷墓志铭上刻的是他在家书中的原话“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这句话恰好概括了他孤独和不群的一生,“我们觉得孤独是这个世界难得的品质,傅雷的精神价值就在这里。”
周浦美术馆,王树华(右)在介绍傅雷展览
这些年一直从事傅雷研究的书画评论家张瑞田撰有数十篇《读傅记》,他表示,傅雷的书法胎息“二王”,有舒朗雅正之气,他经办的黄宾虹帐目的书目,满是阳光,没有任何阴冷气。撰有《重读傅雷手迹》的顾村言则认为,回顾20世纪的文化史,傅雷先生几乎从未以书法而驰名,然而,随着大量傅雷先生手稿与手札的影印出版与展览,当下是有必要对傅雷书法给予重新看待与重视的,如果从许慎与刘熙载对于书法的解释,有着真正“赤子之心”从不以书法名世的傅雷先生的手迹是如其,如其学,反而切合了中国书法的文人正脉。
傅雷墓前,傅敏(左四)与参加纪念活动的相关学者
傅雷(1908-1966)字怒安,上海浦东人,一代翻译巨匠,正直的作家、严谨的艺术理论家、教育家。傅雷以勤奋的一生,翻译了三十四部外国文艺名著,把法国重要作家巴尔扎克、伏尔泰、梅里美、罗曼?罗兰、丹纳、莫罗阿、杜哈曼、苏卜的重要作品介绍给了中国读者,架起了一座中法文化交流的桥梁。傅雷不仅以译作传世,他的魅力还在于身为现代知识分子而体现的传统精神:胸存忧患,认真入世,为人刚正不阿,没有丝毫的媚颜俗骨,治学上更是一丝不苟、多艺兼通,以求博大精深。
傅雷与家人
20世纪六十年代,傅雷以其研究与翻译巴尔扎克著作的卓越成就,吸收为法国巴尔扎克研究会会员。他曾当选为第一届、第二届全国文代会代表,先后担任政协上海市第一届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上海分会理事、书记处书记等职务。
1958年傅雷被划为“右派”,同年12月,留学波兰的傅雷长子傅聪到英国。此后,傅雷闭门不出。1966年8月底,傅雷遭到抄家,受到连续四天三夜批斗,罚跪、戴高帽等各种形式的凌辱。1966年9月3日上午,保姆周菊娣发现傅雷夫妇已在江苏路284弄5号住所“疾风迅雨楼”双双自杀身亡,傅雷系吞服巨量毒药,在躺椅上自杀,终年58岁,夫人朱梅馥系在窗框上自缢而亡。傅聪收到父亲的最后赠言是:“第一做人,第二做艺术家,第三做音乐家,最后才是钢琴家。”他们以如此刚烈的方式离开了人世,令人心碎。
傅敏说:“傅雷是一个典型的中国知识分子,他不能违背自己的心灵,他同样不能违反自己的逻辑,不能忍受自己的思想被霸占,更不能让自己的灵魂被否定,所以他选择了死。”
傅雷墓前,参加纪念活动的部分与会人员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李兆忠说:一提起傅雷,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杰出的翻译家——巴尔扎克的《高老头》《欧也妮·葛朗台》《舅舅邦斯》,罗曼·罗兰的《约翰·克利斯朵夫》都是通过他的生花妙笔走进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人们还会想到钢琴大师傅聪——傅聪是傅雷的另一件杰作,其培育的过程,在《傅雷家书》里有精彩的呈示。在许多人心目中,这本书是一部艺术教育的“圣经”。然而,傅雷的价值不止于这些。在中国现代文化史上,傅雷虽未能为新文化筚路蓝缕,但却承前启后,将前贤的事业发扬光大。蔡元培当年倡导的“美育”理念,到了傅雷这儿得到了充分的实现。“傅雷不是画家,一生没有画过一幅画,但在中国现代美术史上,却有着无法替代的重要性。傅雷不是音乐家,却培养了钢琴奇才傅聪,他对西方古典音乐的理解并不亚于专业音乐工作者,对中国音乐也很有研究。傅雷的人生经历过三次重大转折:4岁时从闭塞的家乡渔潭乡迁到十里外有“小上海”之称的周浦镇,开蒙读书;12岁时从“小上海”迁到“大上海”,考入上海市南洋中学附属小学;19岁时自费赴法国留学。这三次转折对傅雷都是举足轻重的。尤其是第三次,经受了欧风美雨的洗礼,傅雷的知识结构和思维方式得以重构,文化人格得以提升,未来恢宏的事业由此开端。”
傅雷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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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
傅敏:赤子的灵魂最为纯洁,没有任何杂念
艺术评论:镌刻在您父母墓碑上的是“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句话?
傅敏:这句话是《傅雷家书》里最精彩的一句话, 1955年1月26日写的,从这句话的意思就可以看得出来。别人是说不出来这句话的。为什么是“赤子孤独”?如果不是赤子,他绝对说不出这些话来,因为赤子灵魂最为纯洁,没有任何杂念。他一生做事到底是为了谁,为了这个人才,为了这个国家,为了这个文化。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其实不孤独。他就是一个这么简单的人,要纯,要真,不要哗众。
傅雷之子傅聪与傅敏当年在傅雷追悼会上
艺术评论:傅雷先生与黄宾虹的交往也可以说是贯穿其一生的,他堪称是中国很早的艺术策展人。
傅敏:对,1943年为黄宾虹做了展览,那时候黄宾虹是默默无闻的。他和我父亲相差45岁,他们是典型的忘年交,黄宾
虹认为傅雷是他的知己。
艺术评论:在那个年代里其实有很多画家,他为什么独独对黄宾虹和他的画有兴趣呢?
傅敏:不是他去选的,是他们相遇了,我父亲自己不会画画,他却懂画。他比画家还画家。他看得懂黄宾虹的东西,黄宾虹的艺术和他的绘画的意境触动了傅雷。同时代的画家齐白石在当时已经非常有名了,傅雷也不会选择很有名的像徐悲鸿,他看不上徐悲鸿,他觉得徐悲鸿的东西是站不住脚的,尤其是他的国画。黄宾虹的为人非常低调,不为名不为利,就是为了艺术。傅雷身上的文人气质与黄宾虹相契合。他在家就会跟我说说黄宾虹的线条、结构、构图等等,还有油画上的色彩问题。他们主要是通信交流,其实并没有见过很多次面。1943年那会他们俩还没见过面,仅靠通信。一直到第一次见面是在1948年,我父母到北京看黄宾虹,那时黄宾虹在北京,完了以后我们全家人到昆明去了。黄宾虹1952年在上海开画展,他到上海第一个就是去看我父亲。之后父亲又去参加了黄宾虹的画展。在1954年父亲到杭州去看过黄宾虹,回来以后写了最后一封信。没多久,黄宾虹就去世了。
艺术评论:《西方美术二十讲》是很多人的美术启蒙读物,傅雷先生有没有跟你谈过这方面的问题?
傅敏:艺术评论方面文章我父亲写得并不多,但一篇是一篇。其实《美术二十讲》是他编译的,非创作。当时是上海的教学需要,这些都是他的上课内容。他离开美专以后,在1934年专门把这些整理出来,那时没有二十讲,补充了一些,完成了二十讲,但他从来没有发表过。我也不知道有这本书,抄家退回来一堆书,才发现里面有这本稿子,庞熏琹还专门写了篇序。好多东西都是等到他去世后,抄家以后整理东西,我在编文集时才发现,以前从来没看过,尤其是解放以前的东西没见过。
好多画家来跟他交流,他这方面的悟性特别强。当年他在卢浮宫看画,一张画能看一天、琢磨一天。他能进去到画里面,这不是任何人能做到的。
傅雷手迹
艺术评论:性格简单的知识分子在那个年代生存是非常困难的。你是一名英语教师,傅雷先生对你的职业生涯有什么非常大的影响?
傅敏:做一个真正的人,做事要认真负责,做事要明辨是非。我教书首先就是做一个真正的人,最后才是老师。就英语教学来说,老师非常重要,需要会引导学生。为什么孩子不喜欢学英语,因为老师不好。我教的英语大家都喜欢。我父亲教英语时是把它当成音乐来教的,靠的是耳朵,而不是语法,靠语法来学英语学不好,尤其对初中生来说。有的人教英语用好几堂课教语法,而我用一节课教就足够了。
我父亲还活着的时候,他回家以后很感兴趣地听我说我怎么教英语。我工作后他给我提出了一个十年规划,因为在教学工作以后,如果在语言上没有练习会有退步的。所以首先我开始翻译英国的语言历史,我记得那时我翻译了两章,大概1964年,翻译了以后我寄给爸爸,后来妈妈跟我说,爸爸收到我的信马上把自己工作放下来,改我的稿子,给我回了一封很长的信,我记得很清楚,有十一页。译文中哪些是英文的问题,哪些是语法的问题,哪些是理解的问题,哪些是需要看上下文掌握的问题,哪些是心理的问题。有些错别字反复出现,那就是心理的问题,不是你不懂不会,而是心理问题。
艺术评论:你家里那会儿是不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傅敏:那是到后来,小时候爸爸更多是训我们。傅雷的“严”是有名的,我们那时很害怕,你看他很多照片很少有笑的。“家书”里他自己也忏悔,头一封信,1954年,他就说我们没有欢乐的童年。我父亲非常严厉,好多专业上的朋友来我们家,比如金圣华,金圣华的妈妈是我父母的朋友,金圣华学法语,北大法语系毕业,她那时到我们家坐在我父亲面前是不敢动的,害怕我父亲。我记得最清楚,有一次我做错了事情被关在后书房里,让我念“狼来了,狼来了”。直到他说可以了,不然我要永远念下去,他就是为了告诉我让我不再说谎。
艺术评论:傅雷先生翻译的书你喜欢读吗?
傅敏:初中时看的《约翰·克里斯朵夫》,那时候看就是看故事情节,当然里面有很多哲语。他翻译的《艺术哲学》就很高明。实际上《艺术哲学》是一部艺术史,但是你在看的时候好像就是中文写的一样。后来我看他翻译的《英国绘画》,解放时期没有出过,最近马上要出版的。我从澳大利亚找原文并一路空运回来,作家名字写的是“牛顿”,叫牛顿的名字多了,后来找到叫艾瑞克·牛顿,他是英国很有名的一个艺术评论家。拿到英文版以后我对了一下,我才明白他的翻译高明在哪里,一段文章里头,他首先给吃透了,用中文写出来,如果一个字一个字对不上,但整个段的中心在那里,意思全都在那里,他完全能够传达得出来。比如《约翰·克里斯朵夫》,我听到有英国的朋友说,有一个法国学者到中国,他发现傅雷译的《约翰·克里斯朵夫》在中国那么受欢迎,他就很奇怪,特意买了一套,这个人是汉学家,他看了以后说他终于明白了,他说这本书一是与中国的国情很吻合,二是傅雷的文字比罗曼·罗兰自己写的散文还要好,说翻译胜过原文。
艺术评论:傅雷先生一方面是翻译西方法国的文学,一方面他喜欢的就是黄宾虹的传统绘画,在他心目当中这两种艺术是怎样得到一种平衡和统一的呢?
傅敏:这是一种悟性。比如他谈到翻译说到“神似论”,这是从绘画里来的,这是学科之间相通的地方,是他的悟性。一旦东西翻译出来,表面上一致不行,要神似,真正的意思要表达出来才行。它就像绘画一样,讲求神似。他编译的音乐笔记,有的是他看到书翻译出来的,有的在翻译出来以后再加上他自己的评论和理解,他拿给我哥哥,比如舒伯特、莫扎特,以提高他对他们的理解。(本对话原刊于《东方早报·艺术评论》201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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