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理炼思著好书

昨天的太阳晒不干今天的衣裳；昨天的风雨仍能泥泞今天的道路。

正在品读吴晓波的《浩荡二千年：中国商业公元前7世纪～1869年》，脑海里不断出现种种改革和经济活动诡秘的场面，感叹这个古老民族以智慧创新的不易，青年学者李仕权先生送来了他的《改革的教训——打捞中国历史沉没的改革》，装帧古朴，大方厚重，令我非常高兴，爱不释手。

本书从对中国历史上数次重大变革的种种措施和实践进行了深度打捞，以人物入手，从历史长河中擦拭出蒙尘的改革故事，通过系统的概述和比照，指明因革演变，坦陈利害得失，既高屋建瓴地总括了中国式改革的历史脉络，又剖析了隐藏在历代变革中的内在逻辑与规律，对当今改革具有一定的借鉴价值和参考意义。文笔既有媒体人的明白晓畅，又有文史研究者的深厚底蕴和锐利眼光。作者以难能可贵的现实感穿行于历史与当下之间，足以启迪读者掩卷深思。

《改革的教训》一书选取了周厉王、秦献公、汉宣帝、王莽、汉明帝、隋炀帝、唐武宗、宋仁宗、明孝宗等9位历史上的帝王在千古大变局中的作为与选择;这些帝王的选取，自然有着仕权的道理，而每一个人物单独就可以煌煌其言，独立成篇，需要说明的是，这9位帝王在历史教材上大多声名狼藉，特别是周厉王、王莽、隋炀帝之“恶迹”几乎妇孺皆知，关于他们的戏说和行径笔墨也是坊间流布令人真假难辨。而仕权以史实为据的缜密思考和慎重梳理又有着怎样的意义？会如何推陈出新令人耳目一新呢？

周厉王改革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改革！闻所未闻？

让秦国转弱为强的起点不是商鞅变法，而是秦献公改革。头回听说？

使西汉最鼎盛繁荣的不是汉武帝改革，而是汉宣帝改革。颠覆认知？

睿智澄明的仕权显然无意也无兴趣去哗众取宠，博人眼球。他只是截取了这些帝王们的某一个侧面、某一项他认为值得叙述评点的必要而条分缕析，这样的选取凸显了史家和媒体人的眼光，也为自己的议论评点提供了进退自如的空间。针对被乾隆称为最具“仁德”的宋仁宗，李仕权没有纠缠于宋史史料中的浩如烟海的纷纭歧见，而是针对宋仁宗的个性、胆识、才能、修为展开议论，令人击节信服；再譬如对秦献公的完美逆袭、汉宣帝的正本清源、王莽改革的“纸牌屋”、汉明帝改革致使官不聊生、隋炀帝的急于求成中功败垂成、唐武宗的拨乱反正、明孝宗的知耻而勇和敢为人先，凡此种种，仕权都是精心打捞沉没的实料，晾干烘焙而后聚焦于一点，夹叙夹议，切中肯綮，富有启发。

如果说李仕权的选择截取功夫相当了得，那么他的批判意识则更为鲜明犀利。他不是就这些帝王的作为给予没有来由的膜拜或廉价赞歌，而是不动声色把这些人物放置在历史的坐标上结合史实给予恰如其分的评说。李仕权在评说的过程中沉静幽默，凌厉遒劲，针对性强，读者时不时都会对当今社会的变革进行思考。这样的不是仰视古人当然也不是游戏消费古人的严肃态度，与所谓的“历史学家”只是把历史当做一种点缀的做法大异其趣，其间高低云泥，不言自明。

通过时下各类媒体，我们看到了许许多多戏说的帝王故事，对于其中的人物和事件也就是半信半疑。能够对时下社会变化有所裨益的作品同样也“沉没在河底”，相反的是对一些宫闱之变、君臣恩怨多有关注，然而其背后的背景和细节也无从悉知。果真这些人和事就沉浮在古代的真空吗？李仕权叙述这些历史人物和事件发生的前因后果，唯其实，唯其真，唯其细，既没有断章取义，也没有曲笔写法，彰显了极为深厚的案头功夫，特别是对于史料记载的数量单位和换算方法，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考究态度；同时，作为学者，仕权对有关专家的研究成果都给与了应有的尊重与说明，在喧嚣浮躁的学术圈子里面，仕权著书的精神是值得肯定和褒奖的。

《改革的教训》的结束语具有画龙点睛的功效。

不做“装醒”的人，叫醒“装睡”的人，是李仕权写作此书的出发点。历史上的改革给我们的启示是什么？一连串的问题揭示了改革要警惕的风险。文章最后提出了防范改革风险的解耦之道，那就是必须在凝聚改革共识落实改革措施阶段不“装醒”，在启动改革方略补充创新能量阶段不“装睡”——显而易见，不“装醒”和要叫醒“装睡”对重构社会结构，改变利益格局的重要性已不言而喻。这应该是《改革的教训》一书除了有趣、有料之外，更重要的“有识”之所在吧。

天使站在废墟上回望历史，而历史不仅仅是一个谜，更是我们的原乡。培根说，时间本身正是立志改革者的楷模，它在运行中更新了世间的一切。这句话，我们当然要辩证地看待，但谁也不会否认《改革的教训》这本书对现实的指向性和建设性，谁又会质疑这本书不是“替这个残酷的世界给自己一记温柔的棒喝”呢？

研究中国经济发展史的有人喜欢看吴晓波的《激荡二千年》和《历代经济变革得失》，我想，如果他们读了《改革的教训》或许会有另外的新的收获。这并非说李仕权先生的作品已经超越了吴氏的对应著作，但可以说，李仕权先生扎实的治学功底和丰沛学养，已酣畅淋漓地体现在他的作品中。正因为如此，这本书才值得细读，才值得反复玩味并思考。

（《改革的教训》作者李仕权：武汉大学学士、硕士，中国社科院博士，现任《人民日报》头版副主编。书评作者王法艇：武汉大学中文系毕业。新华网评论员，国务院国资委评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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