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遭遇风雪流

郑世骥

1982年4月下旬，我们完成了在青海的拍摄任务，随即调转车头，到南疆库车、新和、沙雅、拜城、和静等地继续进行紧张的工作，终于完成了戈壁、沙漠部分外景镜头的拍摄任务。一路上真可谓风尘仆仆，历尽艰辛。

接着，我们又马不停蹄地进入天山山区，拍摄风雪严寒部分外景镜头。长期在新疆工作生活的人都知道，如果说南疆地区对人们行动的影响主要是夏季的炎热缺水，那么在天山山区和北疆地区，对人们行动的影响则主要是冬季的风雪严寒。我们这部影片就是紧紧围绕上述两大突出矛盾去表现它、解决它。

一大早，我们从和静县出发，不知不觉就爬上了艾肯达坂。艾肯达坂东坡比较平缓，西坡则比较陡峭，公路的弯道也多。但与我们前面经过的胜利达坂和塔昔达坂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汽车小心谨慎地驶过艾肯达坂，进入巩乃斯林场。这一带漫山遍野长满翠绿挺拔的云杉，公路旁、山林间几乎所有的地上，都长着绿茸茸的嫩草。瓦蓝的天空飘着洁白的云彩，成群的牛马羊在草地上悠闲地吃草、追逐。由艾肯达坂西坡发源的一条条淙淙流淌的小溪，从大大小小的沟谷里汇集成奔腾喧嚣的巩乃斯河，向西流入伊犁河，穿过伊犁谷地，最终流出国境，注入哈萨克斯坦境内的巴尔喀什湖。公路沿弯弯曲曲的巩乃斯河向西延伸，沿途不时看到挂在山腰的瀑布飞泻而下，那“蓝水远从千涧落，玉山高并两峰寒”的壮美景色，实在让人陶醉极了。

进入天山腹地以后，我们常常看到一排排高高矗立在公路一侧的木板墙，就像我们在城市里见到的那种巨大广告牌一样。它最少有五六米高，通常都有几十米长，有的地段则长达一百多米，距地面一米左右则全部透空。经询问才知道，这是养路工人修建的导雪板。风雪中，导雪板将风迎面阻挡住，使它从导雪板下面的孔隙中穿过，这就增大了风力强度，把随风飘落的大雪吹到公路路面以外的地方，防止积雪堵塞交通，保证了天山公路冬季的畅通。

在巩乃斯雪防站，我们询问并实地察看了多次出现雪崩的几个地方，并选定了拍摄点。这一带真是宁静极了，站在路边的草地上，只听“山风吹空林，飒飒如有人”，更给人以空旷和寂寞的感觉。

中午时分，我们到达两条国防公路交会处的零公里处，沿正在修筑的独（山子）——库（车）公路驱车南上拉尔敦达坂。由于公路尚未最后交工，加之积雪已开始融化，道路泥泞难行，一个多小时才走了十多公里。此时，太阳已经偏西，我们一个个饥肠辘辘。我让参谋吴庆生到施工连队去联系，基建工程兵一一三团六连王指导员热情地接待我们，并立即安排做饭。这个季节正值青黄不接，连队已多日没有蔬菜吃了，每顿只能吃点儿咸菜、干菜，生活相当艰苦，好多官兵的嘴唇都裂口子了。炊事班的同志很快就把满满两大盘炒土豆丝、两大盘粉条炒肉和一盆香喷喷的汤面条端来，还端来一大盘油炸馍片，每一片都切得很薄很薄，炸得黄焦酥脆。在海拔2500多米的群山之中，能吃到如此丰盛的饭菜，实在是太不容易了，足见连队官兵待人之诚恳热情。

我们从连队干部的谈话中了解到，部队刚进山时，由于没有路，生活用品和施工装备、工具，都是靠全连干部战士肩扛人背，运到半山腰的施工现场，安营扎寨。由于交通极为不便，后勤供应常常跟不上，连队经常组织大家利用休息时间挖野菜。在天山修路施工期间，夏季要与暴雨、洪水搏斗，冬季要与风雪、严寒搏斗。可以说，每一段公路都是用官兵们辛勤的汗水和心血浇灌铺设而成的。

告别了六连，我们加足马力向拉尔敦达坂冲去。当行至距达坂四五公里处，后面那辆车又陷进冰雪之中，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济于事，只好请来施工部队的十多个战士，大家连抬带推地把汽车从雪窝中弄出来。此时，太阳就要落山了，我们只好兵分两路，一辆原地修车，我们这辆车急速向海拔2700米的拉尔敦达坂驶去。由于中午公路上融化的雪水又结了冰，道路更滑，更难走了。这真是“才过积雪道，又遇结冰坡。达坂路难行，步步有坎坷。”

我们艰难地缓缓向达坂驶去。突然，狂风大作，雪浪滚滚，暴虐的风吹着雪向公路卷来，在路面堆起一道道雪障，真糟糕，我们又遇到风雪流。风雪流是天山地区常见的自然灾害。白天大风从山顶顺着坡面往下吹，夜间大风从山脚沿着沟谷往上吹，于是大量的风吹雪就在路面上沉积下来，形成一道道拦路虎。在天山山区，哪里有大风大雪，哪里就有风雪流。

天山地区有一个奇特的现象，就是以海拔3500米为界线，将天山分为高山带和中山带两个降雪区。夏季降雪主要集中在高山带，只要中山带降雨，高山带就降雪。而冬季则不同，整个天山山区降雪量的百分之九十集中在中山带。此时，地处中山带的达坂成了最难通行的险途，而地处高山带的达坂却反而比较好走。风雪越来越大，视线越来越模糊，天色也越来越昏暗了，看来，再继续前进是不可能了，我们只好掉转车头，打道回府，当晚住宿在新源县那拉提驻军某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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