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国走向世界的红茶

□徐敏

一般来说，一个国家的日常饮食内容，多半与这块土地上自古至今固有的农作食材脱不了关系。然而，欧洲人现在正在享用的每天不可或缺的红茶，几百年来却从来不是本地土生土长，而必须远远从亚洲非洲运送而来。茶，这项原本根生于中国的产物，却在数百年间因各种历史因缘的奇妙交错，逐步绵延繁衍成近乎全球遍见的饮品。台湾饮食旅游生活作家叶怡兰女士的《红茶经》一书，就讲述了红茶如何从中国走向世界的历史历程。

根据各种考据与史册记录显示，茶的起源一般公认始于中国西南与印度一带，至少在公元前数百年，就已分别在中国与印度文献上有过茶的记载。但真正发展出光辉灿烂的茶文化的国家，则非中国莫属。从远古时期采生叶烹煮，到公元3世纪末三国时期制成饼团后研末饮用，并于13、14世纪元明清时期逐步发展成我们今日熟悉的芽叶散茶。

茶在中国兴盛后，约在唐宋时期开始往四方如日本、韩国以及南洋诸国传布。而也在这个过程中，随着欧洲各国商人与传教士的传播与转运，逐渐打开了欧洲的饮茶风气。荷兰是最早进口茶的国家，公元1610年，荷兰东印度公司首先利用爪哇岛为集中转运地，从中国和日本引进茶叶与茶叶器具，一时蔚成风潮。

此时进入欧洲的茶应为绿茶，并非红茶。根据现有文献记载：“红茶”一词最早见于明初刘基所著、记载日常生活与饮食知识的《多能鄙事》，然不确定所指是否为今日所知之红茶。真正的红茶诞生缘起，普遍推估应在17世纪明末福建武夷山桐木村，当地茶家因将发酵过度导致变质的茶叶以松柴烘干并熏香，意外催生出今日红茶师祖——正山小种。有趣的是，红茶虽在中国问世，但数百年来却始终不曾成为当地饮茶习惯。然而经过完整发酵后，红茶汤色深红，滋味浓郁，且在保存、运送、冲泡的容易与方便度上都比绿茶、青茶更优越，也更适合偏硬的水质，立即吸引了外商们的注意。

17世纪50年代，荷兰东印度公司将福建武夷山的红茶运销欧洲，获得欧洲人的青睐。17世纪60年代起，荷兰皇室、贵族与富户间逐渐形成饮茶习惯，许多人家中开始设立品茶室，也出现以红茶配茶点一起享用的下午茶时光。进入18世纪以后，红茶于市场上的整体比例占比明显一步步压倒绿茶，正式成为西方饮茶主流。

与此同时，茶叶也逐步流传到欧洲各国。1662年，葡萄牙的凯瑟琳公主与英国国王查尔斯二世联姻，嫁妆里包括一箱珍贵的中国茶叶。经此引介，中国茶很快在英国上流社会形成热潮。但由于当时仍需仰赖荷商转手，无法直接进口，所以价格非常昂贵。为了应付国内与年剧增的需求量，英国开始致力于打开与中国的通商关系，甚至分别于1652年、1665年、1672年三次对当时稳占亚洲茶叶市场优势的荷兰发动战争，并在战后得以直接自厦门收购武夷茶运往英国。

18世纪初，英国东印度公司成功与中国达成双边贸易协定，正式取得欧洲茶叶进口的主导地位，也为西方数百年的红茶历史揭开序幕。而欧洲对来自遥远亚洲的红茶的高度需求，也促成了近代航海技术的高度提升：早先，英国东印度公司的茶叶运输船从中国驶往伦敦最快需180天以上。直到1850年代，美国船商开发出一种独特的快速运茶船称为“tea clipper”，仅97天就可将红茶运抵欧洲。据说，这缩短了近一半运送时间的红茶的“新鲜”滋味，令欧洲爱茶人们激动雀跃不已。

中国红茶在欧洲的领导地位大约只维持了100多年的光景。进入19世纪，由于茶叶消费年年屡创新高，为平衡巨额的贸易出超，英国除了开始将鸦片倾销中国以换取茶叶外，也兴起在其他亚洲殖民地种植红茶的想法。19世纪初，英国东印度公司开始在印度辟建茶园。1860年后，茶区进一步从印度北方往其他地区拓展，逐步开启印度红茶的黄金时代。继印度以后，其他南亚国家的红茶事业也纷纷启动。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挟殖民地大规模、大资本与劳动力密集优势的印度、斯里兰卡等地红茶区已经完全凌驾中国，成为全球最主要的红茶供应地，来自南亚的红茶滋味也决定了今日红茶的主要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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