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路”记

“专路”之说，显然是俏皮话。但你得知我的经历，或许会觉得这说法还不太离谱。就说这最近一次吧，我开车去外地。刚出门就见大雾弥天，很担心高速会封闭，堵在入口进不得退不得的滋味可不好受。所幸顺利上了高速。不料开出没多远，就见电子显示屏上亮出“大雾全线封闭，请就近驶离”的通告。我寻思能见度还行，而我上来了，就不能赶我下高速，于是就没下去。结果因为各入口都封闭，有下的，没上的，那车就越走越少，不多久整条道上惟余茫茫，独剩我一个在“遨游”，真仿佛那一条高速，完全成了我的“专路”！

说遨游，也非夸张。漫天迷蒙中，前不见来者，后不见去人，感觉就是在云里雾里飘零。什么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不就是吗？而什么叫孤独？这就叫孤独嘛。可是，一旦意识到这份怪异的孤寂，一旦发觉几条车道全让你一个人独行，心里非但没有自由之欢，反而也像塞满迷雾，越来越游移不定了——“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说得太有道理了。人本质上还是需要合群的动物呀。

还有一回是多年前的事了。我在苏州过年，原定年初三上午回南京。初二晚饭后，忽见洋洋洒洒，飘起大朵雪片，不禁担心次日高速会封闭。看看时间才晚上8点多些，于是当即决定，现在就走！结果也是如愿上了高速。正暗喜决策英明，那大雪却给了我当头棒喝。还没到无锡就遍地皆白，且越积越厚。很快就完全看不见路上的标线。而这标线你平时并不太在意，一旦失去却顿觉彷徨无凭。恍然意识到，那些平时让你生厌的规则、律法什么的，简直就像空气；呼吸它时你并不知珍惜，一旦失去却顿觉憋闷！那亮晃晃白茫茫而空旷凄凉的一片，反让你不知所措，只好以路两旁的隔离栏为参照，小心前行。然而不久之后，道路全线封闭了。漫天皆白、天昏地暗中竟只有我独自在嗦嗦攒行！说“嗦嗦”也不是夸张，一是心理开始战栗，二是那越积越厚的粉雪让你的车轮吱吱呻唤、不停打滑，方向盘便摇抖不已。这倒罢了，你还不能开灯。一开灯，车窗前映出群蛾般密集的雪片，完全遮蔽了你的视线。加之车在前行，那感觉就活像有万箭迎面射来，又似金蛇狂舞，让你惊恐惶迫，只好关灯而行。而那份昏暗与混沌又使你心生绝望——前行吧，前路越孤苦迷茫。下高速吧，这深更半夜的，又极为不便。只好咬紧牙关，苦苦挣扎。结果正常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我赶到南京家中时，已是凌晨两点有余！

瞧，同样有个专字，那专车、专业、专职、专人什么的，想必感觉都不会太差。唯独这“专路”，不要也罢。不过回头想来，我倒并不太后悔。人生在世，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原是应有之义。谁能预见前路会有什么在等着你？而很多事，过来了也觉不过如此了。不如顺乎自然，从容应对；逢山攀登，遇水泅渡。一旦雪住雾消，倒也于虚惊之外，别有一番滋味，甚至是自豪在心头。

□姜琍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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