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绮
2009年冬季,我在咖啡馆里读完萧耳的《女艺术家镜像》《小酒馆之歌》和《20世纪60年代西方时尚符号》,它像是一杯复杂的鸡尾酒,占据了我多个下午,慢慢啜饮,醉在其中。
再次读萧耳的书,已相隔八年。
《锦灰堆美人计》是一本中西方文化观察随笔,早在写《女艺术家镜像》系列时,萧耳就显现出从感性入手,却在冷静和理性方面胜出的能力,她嗅觉的灵敏和信息量之大令人佩服,用朋友的话说,萧耳是一个杂食动物,又有很强的反刍能力。
《女艺术家镜像》《小酒馆之歌》和《20世纪60年代西方时尚符号》,是分别从女人、男人和文化符号角度进行的文化观察,《锦灰堆美人计》则是如今的萧耳,以更加成熟冷僻的视角,对古今中外进行糅杂的一次文化观礼。
依然是男男女女那些事儿,开篇即是《金瓶梅》,她说:“先看男女关系,李瓶儿、孟玉楼、潘金莲女子好色,见西门庆而生情思欲。”不过,在萧耳眼里,这些女子不过是带着各色目的攀高枝儿。又说其实攀高枝儿的何止这些女子,随即端出世态:“整部《金瓶梅》,这些你来我往,拜兄弟拜干爹拜干妈的‘热\’,却处处见得世情的‘冷\’”。作者的尖锐便在这攀高枝儿的一出出戏中显露出来。
写《金瓶梅》,又用“小范儿”与《红楼梦》的“大范儿”比较,这角度刁啊,说到头是一种社会学考量,作者用感性的比较,却让我设想了这样一个旧时代的网:倘若社会阶层是一个纵轴,那么财富则代表横轴,个体在这张网中占据的位置,取决定性的,乃是阶层——同样是财富,暴发户到底还是暴发户,可以排场,却难以高贵。所以萧耳说:“《红楼梦》和《金瓶梅》,一个是贵族荣衰记,一个是市民阶层荣衰记,是不同阶层的荣衰记。”而攀高枝,恰是当时的社会生态下的“一架云梯”。
读萧耳的文,会暗暗汗颜——她的涉猎面实在很广:
时间上,从中国古典到民国,从《金瓶梅》《红楼梦》到《海上花列传》,再到纳兰性德,到徐志摩,到木心;从亚历山大大帝,到希腊,到法国英国葡萄牙;从地域上,从上海到海上通商的南部广东,从东方到西方;艺术层面上,戏曲、电影、文学、摇滚。
最让人喜欢的,是这本书的语言,什么内容用什么调调,透过文字,不仅窥见作者才华横溢,似乎还能想象她落笔时的酣畅恣肆之态,而这酣畅这恣肆,没有古典功底也是万万不能的。
她说:“从前的我,听古琴、琵琶与箫声,自闭到读古籍几日不出门,喝茶不喝咖啡,哼京剧听昆曲,穿那种有点民族风格的服装,谈古典爱,像从木心的诗《从前慢》里走出的人。”
于是可以不奇怪读到这样的句子:
“一日雪后,窗外黄叶满地,也读了几首纳兰性德,‘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一时不知感叹什么,也写下几句:‘人间万感幽单。三更寒灯午后雨,落红成泥,雪葬秋池,不是离愁。\’算是隔空向纳兰公子喊个话。”
又:“他从铁马金戈的来处,终于还是停留在了温柔的河山里,从此沉溺于婉约柔肠的爱恨情仇。‘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他的吟唱,影响了后世的情人们,相爱的人们,为了这恋爱的唯美,宁愿情深不寿,也要豁出去体验那一往情深深几许的滋味。否则,你便没有真正品尝过爱情这杯酒,你终究还是可怜的浅人。”
可以看出,萧耳对古人的爱是诚恳而热烈的,爱男人,爱女人,也爱男人和女人的情爱。
一直写到最后,云从东方飘到了西方,依然是女人们,萧耳引出政治与性,用《男女关系的尺度》《劳伦斯的女人经》这样的题目,已经很大胆,不过那依然只是作者在借助两性关系,传达她的女性视角。
早在她的《第二性元素》时,我就读出这种女性倾向,几乎每篇都纵贯着男人女人、权力欲望、爱恨情仇,甚至技法侃侃而谈,似乎要从所有的电影中析出女人的本性,而所有相关的人与事,不过是她挖掘女人本质的背景。
那时她对我说,有女友曾笑她低俗,满脑袋就是男男女女那点事儿,而她的确一直关注女性问题,她说也许会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多年过去,萧耳依然以女性视角和女性话语在读在写在看在思。但她并未成为一个激进的女权主义者,她依然会为家庭承担很多,就像她写到的波伏娃,也会为厨房那点事情费尽心机。
毛尖老师在《序》中提到,她最爱萧耳写亚历山大,而我更爱她写希腊,写安哲,读到一种深刻的抒情。从安哲罗普洛斯的首部曲,到结束他七十五岁生命的那条繁忙街道和寒冷的冬日,在对安哲叙事的咏叹中,短短的篇幅溢满悲伤,是浓雾,是荒原,是一条时间锁链上锈死的辉煌,希腊已丢失了精神,众神远去,暗夜里吟诵的那首诗,令人唏嘘,老希腊人是真的跑不动了。
读《锦灰堆美人计》,像是又喝了一杯艳丽、复杂而香醇的鸡尾酒,进行了一次激情又愉悦的体验,从远古帝国走到当下,在相识和不相识的人与故事间,再一次以文本的方式与萧耳相遇。突然我想,假如时光倒流,让萧耳回去那个旧时代,这“长发飘飘。长裙飘飘。丝绸语调。红酒眼神。(毛尖语)”又才华横溢的女子,又会是那众多她爱着的女人中的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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