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人生 □张炳辉

“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菊，清丽淡雅，芳香袭人，傲然临霜，不畏肃杀。重阳节后，大地便菊韵飞扬，那一簇簇、一丛丛的菊花凌寒绽放，灿若云霞。这一原产于我国多年生的草木植物，千百年来为人们所歌颂，被中华传统文化纳入了梅兰竹菊的“四君子”之列。

菊是一首流动的诗，有诗的渊源，诗的前行，诗的律动，诗的言志，诗的无形与有形，诗的韵味无穷。这里，诗韵即是菊韵，菊韵人生能开出千姿百态的花朵来。

晋人陶渊明是历史上第一个爱菊成癖的诗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成了千古名句。读陶渊明的诗，观他的一生，可品出他菊韵人生的精神境界。少年时代他怀有“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的大志，但终因不愿与阴谋家、野心家、阿谀奉承之徒为伍，在仅做八十多天彭泽县令后，便不为五斗米折腰，赋得《归去来兮辞》而隐居乡里。隐居生活与菊相对，品味到了“此中真意”，看清了自我。他拒绝了刘宋新朝廷的几次征辟，在知音不遇时代的孤独与哀伤中，走完了人生的最后旅程。“芳菊开林耀，青松冠岩列。怀此贞秀姿，卓为霜下杰。”这正是陶渊明菊韵人生的真实写照。

“陶诗之不好读，即因其人之不好懂。”陶渊明去世时，文名并不显赫。到了北宋，在一代文坛宗师苏轼手里被推向高潮。苏轼晚年几乎遍和陶诗一百多首，倾其精力学陶、崇陶，并以陶自许。

就是这样一位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在北宋一举成名，官拜翰林院学士的苏轼，一生仕途坎坷，屡遭贬谪，其中的一次便于菊花诗有关。冯梦龙的《警世通言》卷三记载了这件事。说的是苏轼左迁湖州刺史，三年任满，朝京。“未去朝天子，先来谒相公”，在王安石丞相府外书房等候之时，见王安石一首未完的《咏菊》诗：“西风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认为是乱道，便依韵续写二句“秋风不比春花落，说与诗人仔细吟。”就因这续写的后两句诗，苏轼又被贬为黄州团练副使。黄州一年，时当重九，与友人陈季常后园观菊，只见满地铺金，枝上全无一朵，惊得目瞪口呆，才知道别处菊花随你老来焦干枯烂，并不落瓣，而黄州菊花是落瓣的。因此恍然大悟，此次被贬黄州，原来是丞相让自己来看黄州菊花也。

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流传下来的三首诗中，有两首是以菊花为题材的咏物诗，也最为有名。一首是在起义之前，他曾到长安参加科考，但没有被录取。科场的失利以及整个社会的黑暗和吏治的腐败，使他对李唐王朝益发不满。考试不第后，他豪情倍增，借咏菊来抒发自己的抱负，写下了《不第后赋菊》：“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他的另一首《题菊花》写道：“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相比较而言，前诗的境界比后诗更雄伟、豪迈，赋予了菊花英雄风貌。据传明太祖朱元璋亦有咏《菊花》诗：“百花发，我不发；我若发，都骇杀。要与西风战一场，遍身穿就黄金甲。”人看二诗，彼此一意。同为农民起义领袖，不同时代却都选择了菊花作诗，然成则为朱，而败则为黄也。到底是天意，还是机缘？菊花默然。

在“德积一门九进士，恩荣三世六翰林”的山西皇城相府，有清康熙帝为其老师、大清相国陈廷敬御赐的“午亭山村”匾额，所赐对联为：“春归乔木浓荫茂，秋到黄花晚节香。”黄花即菊花。高度的概括，诗意的表达，洋溢着对这位老臣廉洁、奉献一生的充分肯定和高度褒奖。

《红楼梦》是我国文学宝库中的一颗璀璨明珠，也是我国封建社会的一部大百科全书。书中的诗词典赋是小说故事情节和人物描写的有机组成部分，高度契合人物个性、特点甚至命运。其中的《菊花诗》十二题，咏物兼赋事，可谓一绝。在宝钗、宝玉、湘云、黛玉、探春所作的十二首菊花诗中，林黛玉所写的三首为最佳。这三首诗中，《咏菊》又列为第一：“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毫端运秀临窗写，口角噙香对月吟。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难辨诉秋心？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我们从这首诗中，尤其是后四句，又听到了曹雪芹的心声：“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不过，这里已是作者借黛玉之口说出的菊韵人生了。

伟人毛泽东有愈挫愈勇的革命精神，酷似迎风傲霜的菊。1929年秋，他率领红四军在福建汀江一带英勇作战，在红军攻克上杭城时，又恰逢重阳，这使得他诗情奔涌，写下了词《采桑子·重阳》，“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作者感叹人生有涯，而自然界却永恒。又是重阳节，而战场上的菊花却分外香，因为战地是革命烈士用鲜血换来的，在战火硝烟中生长出来的菊花怎是别处菊花可比的？革命的力量正摧枯拉朽，秋色胜过春光，大地万里，一片霜红。预示着革命的烈火越烧越旺，定会成燎原之势。毛泽东一生爱菊，革命胜利后“进京赶考”，搬进中南海的卧室兼书房名为“菊香书屋”，菊香伴书香，一位伟人的高大形象永远屹立在人们面前。菊韵人生，彰显的是高尚的情操。

在我们迈进新时代、开启新征程的今天，共产党人尤其是党员领导干部，更应像傲霜凌寒的菊那样，不畏艰险，勇于担当，甘于奉献，砥砺前行，清正廉洁，慎独自律，“心中有党，心中有民，心中有责，心中有戒”，堂堂正正做人，干干净净做事。由此，菊韵人生定能一路清气、永远年轻、行稳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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