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进鹏
这是西北偏北一个初秋的黄昏,草木依旧葱茏,白杨已然萧萧,淡红色的云朵,凝滞在天际,一动不动。漠北那边,秋天的风已经早早地吹,高高地吹,吹过贺兰山阙,西夏王陵,在风寒中,黯然伤神。
随着岗丘垄阜的自然起落,一块接一块的陵园,像一盘又一盘的棋局,神秘而诡谲。整个陵区,一座座黄色的陵台,像漂浮半空的一团又一团的迷雾,连绵缥缈,令人怆恻,油然萌生生死存亡之痛、人天寥廓之想。“东方金字塔凝结贺兰风云,西夏帝王陵依稀前朝身影。”此刻,我仿佛来到了西夏的终点,长舒一口气,缓缓停下追寻党项民族铁血传奇、探秘丝绸之路王朝魅力的不懈脚步。
多年前,从一首古老歌谣里动身,我从青藏高原走过黄土高原,从河西走廊来到宁夏平原,足迹几乎遍布西夏故地。有关这个尊白为美、视死为荣、灭而不亡的党项民族,还有那个雄霸一时、威震四方、神秘莫测的西夏王朝,始终得不到一个清晰的印象。那些博物馆收藏的一个也不认识的西夏文字,残存的碑刻,孤立的塔寺,精美的壁画,虽然都在诉说,但却让人似懂非懂,如坠迷雾。可是在与传统汉族葬法面山背水迥然不同的西夏王陵,确实管窥了西夏梦华。那些面朝黄河背靠贺兰山布列着的帝王陵和王侯勋戚的陪葬墓,是西夏王朝当时著名的国家工程,完全可以和富丽堂皇的兴庆府相媲美,而如今随风逝去,追之忆之,恍若梦境。
自古以来,中原王朝都采取“事死如事生”的丧葬礼仪。帝王在死后的陵寝要与生前所住的宫殿规模相匹配。据专家推测,西夏王陵的形制,与唐宋陵寝大致相当。虽然历经千年风雨,乃至人为的惨烈损毁,原貌已不复存在,但陵园的角楼、门阙、外城、内城、献殿等建筑单元依然模糊可辨。特别是那塔状陵台,千百年来,田鼠不肯打洞,飞鸟不肯筑巢,甚至连遍生大地的青草也不肯攀爬生长,这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潜寐黄泉下,千载永不寤。这是战争之神成吉思汗誓死要灭绝的“唐兀特”吗?这些大白高国(史称西夏)的帝王将相们,千年万年,再也无法醒来。虽然在十一世纪中国历史的舞台上,疆域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万余里,前期与北宋、辽平分秋色,中后期与南宋、金鼎足而立,被人形容“三分天下居其一,雄踞西北两百年”。但在大宋看来,苏常熟、天下足的发达农业,全民经商的社会风气和盛极一时的远洋贸易,瓦子听戏的欢快娱乐和士人安逸放荡的享乐生活,浅吟低唱的灿烂诗词,随便捏拿一个小小的方面,就足以鄙视一个小小的西夏。这是共存于中国大地上的两个王朝思想精英们的真实气量,这里大唐气象已经荡然无存,国家运势每况愈下。
从唐诗宋词一路走来,那寥寥八字,遂关千古登临之口的“西风残照,汉家陵阙”,就是宏大广漠、气韵沉雄的大唐气象。到了宋夏之际,与大白高国的缔造者李元昊对峙,布防边关,出任战区司令的范仲淹、夏竦,用真实的生命体验写下著名的边塞诗篇,然而已增凄厉,不似盛唐畅快了!与太白高国比,“后世唯范文正之《渔家傲》,夏英公之《喜迁莺》,差足继武,然气象已不逮矣”。无论是唐,还是宋,在帝国一流文人的笔端,王朝气数,尽显端倪。再来看看大唐的杰出帝王,唐太宗李世民说:“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这样一个影响深远的治国方略,直接促成了党项民族的内迁和归顺,以至于后来在国家危难之时,党项的铁血男儿没有袖手旁观,用生命捍卫了大唐的安全。
在人类战争史上,成吉思汗的蒙古铁骑无人抵挡,横扫欧亚大陆的战绩史无前例,西夏的灭亡只是历史的宿命。然而,在贺兰山脚下,耸立的王陵成为一个古老王朝保留下来的最后印记,将一个民族的辉煌永久地铭刻在大地上。虽然王陵的设计者、建造者、守护者乃至破坏者,统统被卷入历史云烟,可那一座又一座的土堆,却成了尘封不住的记忆。秋风俯临,黄河微凉,我信步西夏京都,游王陵而怀故国,回首梦华,宛然在目。然而,我始终迷惑不解的是,在我们这个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大家庭中,党项民族去了哪里?“哪辆马车,载你而去,奔向远方/奔向远方,你去而不返,是哪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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