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才学·性情 ——读《树新义室书话》■路来森

《树新义室书话》，收集黄永年先生书话文章六十篇，内容分为三个方面：谈买书、谈藏书以及题跋文字。

文化人，似乎都喜欢谈自己的买书，行之于文，娓娓道出自己的买书经历、买书过程中发生的那些逸闻趣事，以及得失之间的物喜物悲的情感。黄永年先生也不例外。只不过，先生谈买书的文章，更有一份特具的洒脱，不矫不饰、自然天成。

有些人买书，看重的是书的经济价值，因而，为获得一本善本书，难免不惜重金，不惜与人竞拍争抢。而黄先生不。先生买善本书，是“随遇而买”，不争不抢，更不会花大价钱去刻意购买。他是以买书为“乐”的。他说：“只逢手有闲钱时，买些要价不高的线装书，聊以自娱。”先生买书以中国古籍为主，自然讲究版本，而在这方面，先生也自有其豁达之处，他更看重一本书的内容，然后才兼及版本。

喜欢买书却“不以书累”，可见先生买旧书的“平和的心态”。

丰富的买书经历，为先生积累了深厚的版本学和目录学知识，也造就了先生买书的独到眼光。因之，藏书界就盛传：线装书，在书店的架子上不用取下来、更不用打开，先生就知道是什么刻本。

先生藏书，门类很宽，经史子集，包括大藏经、小说等都收，而侧重于“基本典籍”。因之，先生之藏书，应该是属于传统藏书家一路。

在谈“藏书”的文章中，先生就一一介绍了自己收藏的一些“基本典籍”。这一部分，最能见出先生的丰富学识和深厚的国学修养。

版本考证、不同版本之间的比较、某一善本书的收藏递变关系，乃至于某一善本书的纸型、字号、书法、抄补等等诸多方面，尽在其研究之中。这样一种研究、叙述，就为读者提供了明晰的阅读线索，对于古籍善本知识的普及、认知，大有意义。

先生谈藏书，还有一个突出特点：把一本古籍与当时的时代背景结合起来，以便揭示一本书的社会意义和价值。

例如《孟子节文》一书。洪武本《孟子节文》，是特定历史背景下的产物。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有感于《孟子》一书中“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等思想不利于皇权统治，于是，就安排手下御用文人删节《孟子》，最终，形成了所谓洪武本的《孟子节文》。对之，黄先生在文章中说：“若果把删掉的分类整理一下，对解剖朱元璋的思想，必有帮助。”确然如此。

收藏古籍，难免有残损、残破，乃至于缺页，于是，就需要修复、抄补、装池。于先生来说，此乃一乐事也。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先生亲自动手修复、装池；但若然遇到抄本、稿本的修补，先生常常会找名家抄补。例如，对明覆刻宋十卷本附拾遗的《韦苏州集》的修补，先生就找了著名书法家徐无闻。先生认为：只有这样，才能求得“珠联璧合”、交相辉映之效果。

本书的题跋文字，随性而写，即兴而写，最见先生之“真性情”。文字大多简短、典雅，对一本书的评价言简意赅，一时之情景，纷然呈现；有时还以幽默之笔法，道出一些文人趣事；点点滴滴，俱是生花之妙笔。读来，不仅博人以识，而且还能赠人以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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