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海里的朱日和

看到中俄军队在内蒙古朱日和训练基地进行军演的消息，不免勾起我的一段回忆。

在部队期间，我曾有机会到朱日和野营一次，但那时，朱日和还是一个小小的兵站。

时值秋令，我们汽训队一行18辆车100多号人，从北京长辛店出发，一路浩浩荡荡，经北京的延庆、河北的张家口和山西的大同，过了内蒙古的集宁市（现在的乌兰察布市的一个区），便进入锡林郭勒草原。

展现在眼前的景色，比我们平时想象宏伟、辽阔得多，好像一片片起伏的海波，不过这海波却宽广而有气势。我们这些初出茅庐不久的新兵，指着那些远远近近的马、牛、羊群和蒙古包，不时发出惊讶声。唯一遗憾的是，刚入秋，这里的草已经失去了绿色，眼前只是苍黄一片。路边有一种不知名的草，约有一米多高，圆球形，当车一轧过，它们便飞腾起来，紧跟在我们的车后，跑很远。

太阳西沉，晚霞一片绯红，草原上的傍晚雄浑而壮美，我们仿佛行驶在一个橙红色的大海上，那云片似的羊群和遥遥在望的朱日和镇也被染红了。

由于兵站在朱日和镇北边约30公里处，车在路过朱日和镇时，尽管天黑了下来，但部队并没有选择休息，而是继续赶路。

草原上路如蛛网，黑灯瞎火中，队长坐在最前边也是我们这辆车上，小心地辨认着前行的道路。

正行驶着，突然前边闪烁起一片水波，那样耀眼，那样明亮。

“停车！停车！”队长急忙喊。

驾驶员一脚刹死车。队长探出身子，只见那片亮光还在不停地闪动，而且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后边的车陆续开上来，纷纷询问。队长也不答话，把手一挥，命令所有的车都把大灯熄了。顿时，那片水波变成了一片正在蠕动的灰白色。借着汽车尾灯微弱的光亮，不知谁喊了一声：“羊！”

果然，当那片灰蒙蒙的白色走近时，正是一大群羊，后边跟着几个牧羊人。原来，刚才那片闪动的“水波”是羊眼睛反射过来的光亮，由于羊太多，让我们都误以为遇到了一条河。

一场虚惊，车继续前行。晚上10点左右，车终于到达目的地。这是本部的一个兵站，驻守着一个连。兵站的张站长带着几名士兵热情接待了我们。

早晨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营房门前摇曳着一片绿色的杨树。这些杨树个个都挺拔峭立，向上生长。虽然此刻气温已在摄氏零度左右，可她们依然枝叶翠绿，生机盎然。张站长向我们介绍，这几排杨树是他们刚建兵站时栽种的，如今已有20多年的树龄了。他又指着兵站的营房和对面大约有四五十米高的土丘及上面的瞭望塔说，这些营房是他们一砖一砖从朱日和拉来，又一砖一砖垒砌起来的；瞭望塔也是战士们一锹土一锹土堆起来的。当年为了建设这个兵站，一茬又一茬的战士没少流血流汗。张站长的一席话，让我们不禁对驻守在这里的所有战士肃然起敬。

参观完兵站，在嘹亮的号声中，我们在队长的带领下，沿着瞭望塔下斜长的大坡跑步。一轮刚刚升起的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离得那么近，仿佛再跑几步就能抓到似的。跑了一圈，我们都感到胸闷、气喘，这大概是高原上空气压力大的缘故。

“瞧，黄羊！”一个战士惊呼。

顺着那个战士的手指望去，果然，一群黄色的似鹿非鹿、似羊非羊的动物跳入我们的视线。不等细看，只听“砰！”的一声枪响，一只黄羊应声倒地。随着一阵马蹄声，一个穿天蓝蒙古袍的牧民，骑着一匹黄骠马飞奔而来。在贴近黄羊时，但见那牧民身体一侧，往下把身子一探，手一伸，羊便被拖到马背上来。我们不禁暗暗从心里叫绝。

这是一个标准的蒙古大汉。粗犷豪放。他策马骑到我们面前，非常友好地笑了笑，说：“塔赛白努（你们好）！”并邀请我们去他的蒙古包喝马奶子，但被队长婉拒了。

早饭后，按照分工，有几辆车去附近的生产队拉土豆，还有几辆车去牧民家里为部队的农场拉牛粪。但是在天黑透时，仍有几辆拉土豆的车还没有回来。队长想是他们迷了路，便派了一辆车去寻找。但个把小时过去了，连那辆寻找的车也不见了踪影。全队的干部战士都着了急，纷纷爬到瞭望塔上寻望。只见茫茫黑夜里，远远地看见有几辆车的大灯投出的光束，刺破了草原上黑色的天幕。当那些光束越来越近、大家都以为他们就要返回来时，车突然一拐弯，又掉头向西开去，消失在夜幕中。就在大家无望的时候，那些光束又重新从刚才我们看见的地方扫过来。这时，跟我们一起上瞭望塔的张站长急忙命令守塔的战士把塔上的探照灯打开。不一会儿，那些车在塔灯的指引下，一一开了回来了。

离开兵站的前一天，兵站特地为我们杀了几只羊，包了羊肉包子，许多从不吃羊肉的战士这次都开了戒。

第二天，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兵站。虽然不是草原上最美的季节，但我们从那些密密的黄草下，仿佛看见了那正在滋生着的生命，想象了那“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当兵站的营房、瞭望塔在我们的视线中渐渐远去的时候，唯有那片杨树的绿色还在我们眼前跳动。我想，这些挺拔峭立的树不正是常年坚守在这里的每一个战士的最好的象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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