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经常思考这样一个问题:人如果死了,他的亲人不哭行不行?这是因为我的老家河北农村至今还保持着若干丧葬古风。比如,停丧几日、何人祭奠、入殓时辰、头七、三七、五七上坟之类,自然,这些仪式可以保留,也应该保留,但提供一个肃穆的氛围就行了,而我从小耳闻目睹仪式中非常强调“哭”。死者亲属在每个环节都要一把鼻涕一把泪,放声号啕,哭得死去活来,精疲力竭。眼泪哭干,最后只剩下干号。不哭天抢地会被视为不孝。其实孝不孝的,亲人活着的时候对他好点,让他们不愁吃、不愁穿,心情愉快即可,死后表现得再伤心又有什么意义?伤心总是难免的,可谁都改变不了生生死死的事实,每个人都会死,只是时间、地点无法提前预订。
朋友去南亚某国旅游,在一个小岛上目睹了一起车祸。警察用布盖上遇难者的身体。家属赶来后,在尸体前双手合十祈祷了几句,不哭不闹,静静地等待着处理后事。朋友说,他们对待死亡太超然了,仿佛置身事外。事实当然比他描述的要复杂一些,但岛国人那种淡定的态度让我们这些中国人感到不解,是他们麻木不仁,还是另有原因?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貌似宏大的哲学命题。即,我们对待死的态度是什么?
对死亡,我们东方人有严重恐惧。民间一句“好死不如赖活着”把所有关于生死的思考都消解了。有一位前同事,年纪轻轻得了绝症。最后几天陷入迷幻状态,一觉醒来,急迫地对照顾他的亲人说:“我梦见某个老大夫藏有一个偏方,就放在他家的房梁上,赶紧去找那个老大夫!”家人看着他,无语泪流。
怕死是人的一种本能,就像动物被大水冲走时要下意识地扒住一根稻草一样,但这种本能也跟我们的文化有关系。我们的文化中把死渲染得太可怕了,悲壮的死,惨烈的死,大义凛然的死。悲壮、惨烈的背后实际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疼,但大家又知道早晚有这一遭,纠结心理让人无可奈何,只好装作没有这么一回事,暂时逃避,忌讳谈死,以“万岁”为目标,梦想“再活五百年”,用“可以永远永远存在下去”的心态生活着,但一旦死亡来临,不由“大吃一惊”,怎么还真有这回事?于是拼命抗争,仿佛砧板上待宰乱蹦的鱼,人类的最后一点自尊荡然无存。
假设一下,在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我们就时不时告诉他,死亡其实没有什么,是人类的正常轮回。水到渠成的死亡和突发性死亡都是人类离开的方式。好好活着,好好死去,每一天都是过程,死亡只是终点。这样,那一天来临时,他的心里是否会稍微踏实一些?当事人的亲属也不至于天崩地裂,无所适从。
对待死亡的态度可以改变生的态度。要我看来,很多生硬的掠夺、生猛的撞击、生分的纠结,恰因对死亡的恐惧和抗拒。历史上多少皇帝为了长生不老胡作非为,他若以死为鉴,以生为敬,或许过程会干净得多。
——摘自《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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