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榴花照眼明

□钱红莉

终于等来了五月，迎来了石榴花期。她的花季长，可以一直开到盛夏。黄昏，下班回家，小区有一段缓坡。这缓坡两边的石榴树，值得停驻，只为贪看那些繁盛茂密的花，火把一样隐在绿叶丛中，令人感动。

午休，乍醒，意兴阑珊地上班，缓坡周边的石榴林，榴花正艳，仿佛着了火似的让人一激灵，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顿时觉得，一定要热爱生活啊，认真勤勉地活着，才对得起这初绿转为浓翠的五月。

石榴开花，往往是一个枝头共缀三朵，小姐妹一样拥在一起——只有中间那朵才结石榴，开够了一个月的样子，另两朵随风离枝，让人唏嘘。那颗小石榴，经过漫长的花期以后，一点点地见风长，起先，是雪青的皮，慢慢地，历经长夏酷热，再历经秋风秋雨的捶打，渐渐变红，沉甸甸地坠下来，把树枝都拽弯了。

有一年去云南出差，在昆明机场相遇蒙自石榴——一个石榴简直有婴儿的头颅那么大，白皮，微红，托一只在手，铅一般沉，好家伙。不得不佩服云南这片广袤而神奇的土地，简直是生命的沃土啊。皖地有怀远石榴，白皮和红皮两个品种，小得很，永远长不大。

我跟孩子都爱吃石榴。轻薄的皮毫不费力地撕开一道口子，顺着裂痕一掰，粒粒晶莹的宝珠绽出，悉数倾入碗中。一只石榴可剥出满满一蓝边碗的籽实。坐在小凳上，拿勺子挖着吃，几十粒籽实在口腔里，被上颚与舌头挤压着，无处躲藏，瞬间汁水迸裂四溅，在舌上流连婉转，甜，真甜。

吃石榴，是细活，急不得，吃着吃着，一颗心静下来了。如同修行，一点一滴，是珍惜，也是恋慕。每次吃，将一大碗全部吃完才罢休，胃里被甜满满当当地占着，有俗世的满足与踏实。

没有哪一种水果可以给人带来这种丰腴的满足感，简直是一种修禅。

一直热爱石榴，几乎每年都邮购，偏爱云南的。

汪曾祺先生也写过云南石榴，还写过云南的水萝卜，说是那些联大的女学生，没事时，就上街上买水萝卜吃，一小串一小串的挂在一起，放在嘴里嚼，咔嚓有声。他没写女生怎么吃石榴。吃石榴是个细活，在街头也不便剥了就吃。吃石榴，要坐下来，慢慢剥来吃——汪曾祺先生在西南联大那会儿，肯定也恋爱，大约尚未处到跟姑娘一起吃石榴的份上便分手了。不然，他肯定要好好写写怎么吃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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