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初夏的清香

小时候，每年的端午节前，看大人包粽子，是很让人欣悦兴奋的事。雪白的糯米泡在水桶里，抓两把米，裹进碧绿色的粽叶里，再用草绳包扎紧实，像是捂住密不透风的心事，放进大锅里煮。锅里煮沸的水咕嘟嘟地响着，屋子里很快弥漫起白色的蒸汽，还有糯米与粽叶彼此浸润之后的植物的清润甜香。初夏那些明亮的日子，似乎都化在了那种清香里。妈妈总是一连煮好几锅，屋子里的那种甜香久久不散。煮熟后的粽子浸泡在水桶里，每天换一次水。端午前后的那些天，每日早餐便是一盘粽子，怎么吃都吃不够。

有年端午节出差去上海，见到了上海工作的好朋友。临离开上海前的那个午后，与同事正走在喧闹的大街上，忽然收到同学的短信：便利店买个蛋黄肉粽尝尝吧，五芳斋的最好，可以买真空的熟的在酒店加热，或者便利店现煮好的，服务员会剥好。

看到这样的短信，忍不住乐而开笑，心动莫名：如此嘱我买一只肉粽——怕我懒得买，所以嘱得很细。记得她以前跟我在短信里描绘过上海的肉粽的，与北方的粽子自是不同。便想，一定得去买一个，不可以辜负了这一番心意。

正好遇到一个便利店，便走进去。正好就是五芳斋的，还剩最后一只，在那里热腾腾地煮着。黄昏的时候，在火车上剥开粽子，吃了。粽子个儿很大，里面包了很大的一个蛋黄与很厚实的一块红肉，咸而又香，嚼在嘴里很扎实。与河南的粽子风格果然不同。河南的粽子小巧，甜糯，里面包些蜜枣、花生之类。就像上海的菜肉馄饨与北方小馄饨的区别一样。

想起和她在学校时的光阴，那时我们年轻，相亲相爱，常常能深深地觉出对彼此的欣赏与爱意在心里激荡。那时我们不喜说生活——具象的生活，不喜谈柴米油盐、鸡零狗碎。我们只喜谈内心，情感，精神事物，抽象，宁愿在无垠的精神与无限的抽象里，感受自我的存在与内心的愉悦。对于口腹之欲，对于来自身体的需要和表达，似乎都让我们感觉羞耻，我们避而不谈，或者视而不见。我们以为，只有精神才是可以信赖的，只有内心才是最有风景的。现在呢，我们终于可以重视一只肉粽，安享它的妙趣。人生困顿，年岁渐长，我们终于学会回归尘世，静看日起日落，安于人间烟火了。

碎碎（河南 信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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