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不可怕,沙漠化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内心的沙漠化。”
他从日本留学归国,手拿环境学本科和经济学硕士的文凭,却选择了一份最难“回本”的工作——
驻扎腾格里沙漠基地,和沙漠化斗智斗勇。
他说,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事情要做这么长久,如果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要做这么大规模,如果一开始,我知道这个事情是这么艰难的话,可能,我会选择放弃。
可事实是,他已然在内蒙古阿拉善忙碌了14年。用这14年,和他的同事一起,在沙漠边缘种出了一条18公里的花海。这条南北长约18.5公里、宽约500~2000米、总面积达3万亩左右的锁边林绿化带,将腾格里沙漠嚣张东扩的步伐阻止在贺兰山脚下。
春天,和沙漠赛跑
整个4月,腾格里沙漠经历了近半个月的大风沙天气,沙漠又向外推移了6米多……可是,就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从上世纪90年代至今,北京的沙尘发生频率却有了明显下降。这对城市人来说悄无声息的变化,正是那些驻守在沙漠边缘的防沙人日复一日坚守的结果。
吴向荣,就是其中的一位。
每一年的春天,是整年造林行动的开始。每天清晨8点前后,吴向荣便会带领着种树团队到基地上,育苗、浇水、修剪……
在沙漠里种活一株植物太不容易了。为了提高这些植物的成活率,需先在沙漠边缘打上方形的草格,降低树苗被风沙掩盖的可能性。草格固定好后,再把当地易于成活的沙漠植物——地下根系可长达25米的“花棒”苗种在沙坑里。为了不破坏沙漠自身的内部环境,不能抽取地下水来灌溉这些宝贵的植物,而是预先铺设滴灌管道,“用最少的水实现最大的绿”。种下幼苗后,要想将“花棒”的成活率控制在85%以上,那么后期的培育、定期给水、修剪都不是简单的事情,难怪很多来到阿拉善植树造林的志愿者们常常感慨:“我们只种了一个小时不到,他们却已经种了好多年。”只有亲身体验,才能想象出在强烈的紫外线下天天躬身栽种的辛劳。
春天的阿拉善,一起风就起沙,几乎每天都会迎来扬沙天气,大大小小的沙尘,如同家常便饭。好不容易种下的“花棒”,往往会和田地里的玉米、小麦刚长出的嫩芽一样,很快就被风沙给打掉了。所以,吴向荣和他的同事在整个春天,都必须迎着沙尘和烈日,与沙漠化争分夺秒,很多时候甚至得日以继夜地工作。在这里,要想让每一棵树苗尽可能地成活,至少得花三年去精心管护。
种子,沙漠里的精灵
虽然有高学历傍身,但在种树这件事上,当初的吴向荣的的确确是位门外汉。榆树、胡杨、梭梭、沙拐枣、花棒、杨柴,哪种更容易成活?新疆沙拐枣和内蒙沙拐枣有什么区别?哪种灌溉方式更节约有效……最初的几年,学历实在不比经验重要,吴向荣说自己其实是凭着一腔热血闯下来的。
如今的中国绿化基金会腾格里沙漠治沙示范基地里,右侧有一条大道,正是吴向荣沙漠种树的起点。不过每每提及这里,他都显得不好意思:“那里的那些树,都是2003年种下的,但基本上都没活下来,所以我一般都说自己是从2004年才开始种树的。”
很多人对于吴向荣从日本留学归国,手拿环境学本科和经济学硕士的文凭,却选择了一份最难“回本”的工作——驻扎腾格里沙漠基地和沙漠化斗智斗勇,表示不好理解。可对于吴向荣来说,或许这其中的原因非常简单——“阿拉善,是我的故乡”。
吴向荣是土生土长的阿拉善人。儿时最深的印象,就是跟着父亲坐上用于“飞播造林”的农用播种机,“看着种子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中四散开来,感觉它们好像是长了翅膀的精灵,拥有让沙漠变得灵动的活力……”这样的场景深深刻在吴向荣的心底。
高三那年,吴向荣做了一个看似年少轻狂的决定:去日本留学,学环境学。
从阿拉善坐车到天津,再从天津码头出发,坐50个小时的慢船,终于在东瀛靠岸。“到日本的时候,正巧也是春天。那是我第一次感受阿拉善区域以外的春天”。
樱花唯美浪漫,朵朵娇羞粉嫩……春,是日本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然而此情此景看在吴向荣眼里,却是另一番感受,“当时的感觉,太不真实了,甚至让人有点沮丧……因为在故乡阿拉善,最不想过、但过得最多的季节就是春天,日日扬沙、黑尘暴肆虐,几乎见不着蓝天白云”。
可能,我会选择放弃
吴向荣一心想为家乡做点什么,他学环境学,了解该如何应对生态恶化;后来又去学经济学,研究如何在经济发展中治理环境……
可是“纸上得来终觉浅”,实际做起来却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终于有一年,吴向荣的一位校长听说有人在肯尼亚治沙,一下子对治沙起了热心,于是让吴向荣带了些种子回阿拉善种上,还找到了几位日本的专业技术人员,与吴向荣一起到阿拉善参谋、指导。1997年,几个人有模有样地成立了一个“绿化世界沙漠协会”,这个协会发展得很好,在当时,一个日本城市里最多能有1700名会员。
不过,会员们在阿拉善来来去去,渐渐地都离开了。只有吴向荣留了下来。这一留就是14年。
这其中的经历和心情起落,吴向荣不愿谈起。但他也从不矫饰自己的心路历程,他常常提到:“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事情要做这么长久,就知道我们要做这么大规模,这个事情这么艰难的话,可能我会选择放弃。”
吴向荣的妻子和孩子在日本生活,每年只有在冬季基地没多少事的时候,吴向荣才会去日本与家人聚聚。
驻扎在阿拉善14年,吴向荣团队里固定的种树人也才8个人,基地周边也只有11户农牧民。放眼望去,唯有茫茫黄沙相伴,种树、种树、种树……这就是吴向荣的生活。日子无疑是清寂的,而他早已习惯了:“偶尔去趟城市还不太适应。一旦看不到茫茫黄沙,看不到基地的花棒林,人反而会变得更焦虑,怕有人来打猎、怕一丁点的火星也会毁了这片林……”况且,在吴向荣眼中,看似平静的沙漠中却蕴含着感动与美丽——“一棵树的坚持,一朵花的绽放,还有什么比沙漠植物更懂得生命的感动?”
喜鹊,撞死在窗上
种植锁边生态林,是不是意味着树种得越多就越好?最初,吴向荣也曾这么想过。
2007年的一天,基地里飞来一只喜鹊。在沙漠里,见到动物是件稀罕事,可没等他们高兴起来,这只喜鹊竟飞蛾扑火般地用身体猛烈撞击房子的玻璃窗,掉在地上,飞起来,再撞,一次又一次,直至死去……
没人懂这是为什么,直到他们在林地里发现了三只已经死亡的喜鹊。“当时,我们种下的沙拐枣上,长了一种专吃植物花叶和果实的昆虫,对我们来说,一棵树活下来多不容易!所以我们决定用农药来对付虫子。结果,喜鹊们却因为吃了虫子,中毒而死。”
这件事令吴向荣大为震撼,他意识到,种树的目的,并不只是为了多活几棵树,究其根本,是想让恶化的生态环境有所缓和,“与受损的土地重修旧好”。
沙漠本是生态系统的一部分,它就像是一个加湿器,没了沙漠,水循环该如何维持?真正需要治理的是沙漠化。因此,吴向荣提出了“锁边”的概念——种植绿化带,锁住沙漠的边缘,阻止沙漠的继续扩张,同时使已经沙漠化的区域能够逐渐实现自我生态修复,而不是妄想着把沙漠变成绿洲。
种树,也得先“植心”
“有多少人知道,看似干枯了的树枝,只要枝头还有一点绿它就能活?”吴向荣意识到,真正切实的治沙理念,需要人们的理解。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未曾有机会好好地去观察,怎么可能去“认识”自然?
“锁边林最终是谁的?大自然最终是谁的?是社会的。当社会的力量因为阿拉善的生态问题而聚集起来,整个社会的生态认知才会逐渐改变。”所以,吴向荣又想到了“植心”的理念。
每年,都会有一两千名阿拉善附近的中小学生,来到基地体验沙漠、亲手植树。今年4月世界地球日的时候,20名来自各路明星粉丝团的志愿者,在吴向荣的带领下参与了为期三天的活动,结果,20位明星粉丝志愿者在阿拉善统统被吴向荣“圈粉”,组成了“午饭”(吴向荣粉丝团的昵称)全球后援会。
亲子互动、企业培训……吴向荣并不只想做一位在沙漠边缘的种树人,他要在人们心里种一棵树,唤起整个社会的生态认知。他说:“沙漠不可怕,沙漠化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人们内心的沙漠化。”
(北京青年报) 本版文并供图/重返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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